“吕氏嫡系不旺,家族旁支纷杂。”他坐下后开口说道。
如今吕家虽然在吕立杰手里,可大多盈利的铺子被叔伯抢占,名义上是替年少的家主分担,以后是否拿得回来各自心中都有盘算。
观其近两年所布之局,吕立杰确实有点本事,年纪轻轻就将家中长辈耍得团团转,包括今日主动向阿九示好,至于城外的罂花与之是否有关联还待查证,毕竟越聪明的人越容易走极端。
“他父亲真的是病故吗?”吟长记得徐英说吕氏上任家主一夜暴毙,经官府查探,判定为急症而亡,仅留下年幼的独子与发妻。
世上确实有让人即刻离世的病症,但所发之前并不是毫无征兆,吕氏本就医药世家,不可能连自身所藏隐患都一无所知。
“是毒发。”凌瞿生所言证实了她所想。
吟长更不解了,家主明明被毒害,为何吕氏还能放任官府下放病故的结论,她看向眼前人希望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凌瞿生拿起筷子不紧不慢的进食,好像没看到她心切的目光。
见状吟长赶紧为他添菜,斟酒,模样别提多温顺,一番伺候下来,凌瞿生继续开口。
“官府查了些时日没有线索,随后吕氏自请结案,并对外宣称家主积劳病故不再追查凶手。”他说话时神情寒凉。
世族里与利益相比,血脉亲情不过如此,彼时吕氏的考量定是怕家主死于毒发,会砸了药石之家的招牌,而吕立杰年幼,孤儿寡母在族中如何有话语权。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吟长叹息。
刹时联想到凌瞿生,当年他也是徐家幼主,甚至连母妃都故去了,要在家族的明争暗斗里生存不是件容易事,他定然也有被欺被辱的时候,心中不由生出烦闷,连面前肉食看起来也没有滋味了。
“三哥,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轻待你。”她许下承诺,突兀得让对面人停下手中筷。
凌瞿生只看她神情,就知道吟长定是想到了他年幼遭遇。
与吕立杰相比自己手段狠得多,无人敢前来招惹更别提轻待,可难得让她动容,凌瞿生没有半句解释,用低沉的声音道。
“都过去了。”一分酸楚九分决绝,使人更觉得真有其事。
闻言,徐涟徐珥徐三埋头干饭,生怕惊悚的表情让小姐察觉出什么,若彤把两旁反应看得清清楚楚,想不到堂堂七尺寰王,为了小姐一点恻隐之心,也会乱语胡言,她忍着笑继续进食。
“你若觉得同情大可不必。”凌瞿生在言语里铺谋设计。
他面容之上没有半点低落,其实那段经历予自己而言早就尘封,除了小时候看着别人都有父母会郁郁不乐,其余没什么难事。
“并非同情而是心疼。”吟长紧紧盯着他。
周围侍卫都听到,而她并不羞怯接着又说。
“恨未逢幼时,能纾解君心。”听到如此直截了当的情话,在场不少人打翻碗。
寰王的热闹岂是随时能看到,府中几个老人感叹,这么些年也就见了眼前一位女主子,各个装作专心用餐实则聚精会神偷听。
凌瞿生知道他们鬼鬼祟祟的动作,心随意动起身越过桌,低头轻点上面前诱人的唇色,一触即分仍免不了沾上胭脂香,在吟长睁圆的眸子里,映出他浅尝唇间滋味的模样,冷冽之人竟也能做出这种事。
“栀子花。”凌瞿生似问非问,锐利的眼瞟向街角拐弯处,一双人影慌忙闪躲,那身形应是女子。
吟长也注意到她们,当众亲近的不自在消散,躲在暗处之人何止两个,怪不得三哥一反常态,是想彰显恩宠吧。
此前她被肉香吸引带着大家入摊市,冷静下来想想此举并不合适,不仅让三哥暴露在外,更让有心人逮住窥探之机。
“我们回去吧。”吟长顿时没了胃口,放下还未用过一口的筷子。
她留心观察四周,面前碗里又添了菜。
“吃你的无需管。”他的话极具魄力,将吟长不安定的心放回原处。
今日想借寰王府之势宣扬不假,若与三哥的不利处境相比又不值一提,他从来都不喜欢博人注目,陪着自己出入闹市已够难得。
“走吧。”吟长的手扯过凌瞿生桌下衣摆,眉目含情,显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见眼前人并无回应,将手拽得更紧。
伟岸的身躯被拉得倾斜,凑到近前的脸放大,她清晰看到对方藏起的笑。
袭籽昕曾问过,男人是不是都爱娇滴滴的美人,当夜两人都没答案,如今有机会她想试上一试。
“三哥不走是想让更多的美娇娘来看吗?”吟长本预试探,没发现所出之言醋意满满,加之手中力道越收越紧,把凌瞿生平整的衣衫揪得褶皱。
忽而身旁传来低沉笑声,自心而生渐渐响亮,她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么简单便能博君一笑,男子当真更喜欢女人娇柔做作。
“嗯,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栀子花。”言之不尽言,他答了又等同于没答,还是执着于胭脂里调制的花香。
吟长下意识抿唇尝尝了,平时她很少用口脂,早晨出门前被徐秀按住抹了抹,什么花自己都未留意,此刻口中淡淡馨香缠绕舌尖确实是栀子。
凌瞿生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更开怀,双目灼灼毫无顾忌继续道。
“不如,我再替你尝尝。”石破天惊之言,王府众人快把脸埋入碗,十年未开窍的主子,一出手这撩人手段,实在让人望尘莫及。
吟长惊讶之余回过味,他就是故意亲近给旁人看的,三哥那作祟的占有欲丝毫不比自己少,既如此断了别人的臆想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