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曹言大早登门,吟长正在药房中,先是欠着将领们的舒痕膏,又对耶齐垆许了承诺,要一一兑现。
“小姐,曹先生来了。”若彤端着早膳,跨过门槛便发现,里头并无一处能落脚。
各类药材堆放满地,她得找人打造套药柜,不然总也收拾不干净。
“你把房里的地契和银票匣子给他。”吟长腰都没支起,说话时手上忙活着。
她对曹言十分信任,这些东西放在自己手是死物,拿给他不论做不做得成买卖,总算有个用处。
“是,小姐先出来用膳吧。”若彤手中餐盘无法放下,将人请出来。
一日之始,吃饱喝足,才有精力深思钻研。
“你先放外头。”白芨处理到一半,吟长也放不脱。
若彤知道多说无益,拿着东西出去了,等过得半个时辰再来,小姐做起事废寝忘食,太耗损身体。
曹言进王府到出来,总共不满两刻钟,甚至连小姐面都没见到,准备的满腹商论无处述说。
他拿着沉甸甸的匣子,站在寰王府门前,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种被无条件倚重的感觉很奇妙。
此时覃云赫府前下马,一眼揪出了他。
“几日不见我说你小子跑哪去了。”覃云赫高声喊话,军中这段时日没见曹言,果不其然是回了寰王府。
“覃将军找在下?”曹言文质彬彬,情礼兼到。
他将情绪藏匿,看向覃云赫时已是往日的书生面貌。
“有桩事得劳烦你帮帮忙。”覃云赫毫不客气,靠近前张臂搂上了对方肩。
俨然一副交情匪浅的样子,挤眉弄眼,要说没有图谋鬼都不信。
曹言与他打交道不多,但唯有的几次合谋,深知其人门路,并未开口答应。
“覃将军请讲。”他从容退离覃云赫身旁。
一位看似瘦弱的书生,一个健壮有力的武将,看起来不像友人,说是官威欺民更真切些。
“那个,你能不能借我些银子。”覃云赫向来不讲虚的。
在他身边除了殿下,最有家底的可能就是曹言,好歹雪域商会的掌舵人,手底下不可能不藏私,就是方方面面省出来的油水也不少。
曹言一脸苦笑,若说从前在雪域,他确实能够调动大笔银钱,但他没有私库,如今还得靠小姐发家,哪里有银子借给覃云赫。
“覃将军,你看在下现在像有钱人吗?”曹言自行挖苦。
他浑身上下,除了手里拿的匣子看起来值些钱,其他倒真瞧不出价值。
覃云赫当然不信,在雪域曹言就是身简朴至极的打扮,这小子精于扮猪吃老虎,打定主意不折不挠的缠着他。
“若覃将军能告知在下钱的去向,或许我可以给些意见。”曹言被他磨得没辙了松口言。
覃云赫想了想,支支吾吾开口。
“我想...赎买一人。”话虽难以启齿,但他面容之上并无贪恋美色之情。
“此人是妓子?”曹言一语道破。
说道赎买,莫过高门家奴与青楼妓子,若是奴,以覃云赫的身份不难赎,而妓,千金难逃烟花地,身价一日百倍,里头另有赎买规矩,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眼前覃云赫的沉默给了曹言答案。
“覃将军不如找唐厘帮忙。”他指出其中枢纽。
唐厘料理余阳楼多年,手下人脉渠道更好打点其中关系,凭着寰王这层倚仗,各方都会给些薄面。
“我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覃云赫拒绝。
曹言算是瞧出来了,此女定然对他意义非凡,所以覃云赫才想以最简单最快的方式赎人,若闹出太大动静,姑娘的名声尽毁。
“你需要多少?”曹言估量卖他个情面值不值当,出手相帮等于覃云赫欠下人情。
“百金。”覃云赫言。
他实在想不出法子才来的,一百两黄金,对个从不知积蓄的武将来说太困难,自己倒可以让家中送来,可京都往返西北不少时日,她不知会磋磨成什么样。
曹言知他所急,可手上现银即便全都给出去,以青楼贪而无信的嘴脸未必够。
“可否等我十日。”曹言侃然正色。
十日不短却是自己能做到的极限。
“多谢。”覃云赫应下,青楼那边有他搅和,十日应该还是能拖延,两人商定好便分道离去。
然寰王府门前发生的一切,皆被徐三窥听到,随后传入了吟长耳中。
“去查查何人引得覃少主这般捉急。”吟长冷静吩咐。
街头巷尾的事没人比徐三消息灵通,不出半日摸清了大概。
覃云赫想救的女子,日前刚卖入绿溪院,为凑钱给家中重病兄长续命,她兄长膝下有双儿女,生活重压嫂嫂积劳成疾,再撑不起一个家。
所以她将自己卖了,至今家中还蒙在鼓里,只道她去给大户人家做了妾室。
此事的关键在于,那女子兄长曾任职军中,做过覃云赫副将,几年前犯了偷窃军粮之罪,罚除军籍。
吟长听罢默言,覃云赫有意掩人耳目,此事且由他们处置。
她给曹言的地契价值不菲,若要变卖,十日时间走官府批文都不够,匣子里的银钱也不足百金,观曹言如何短时生出钱财,比覃云赫英雄救美有趣得多。
“替我找徐珥来。”她不再过问,差徐三去唤人。
转眼间半日过去,若彤早上端来的膳食,还摆在门外石桌上。
吟长揉了揉酸涩的脖颈,站起一并松动松动肩背,身上粗布麻裙满是药迹,发间扎着方巾,是副农家小娘子的打扮。
此时腹中空空回响,才想起外头的吃食,早前若彤来催了几次,都被她打发了,等会若彤再来,看见东西依旧没动,必定要生气。
吟长避开脚下,小心走出门外,早膳旁还多了许些东西,点心甜汤一应俱全。
她石桌前坐下,将着东西填饱肚子,虽然冷了但味道不差,比起从前自己的手艺好太多,吃到半饱徐三过来回道。
“徐珥随少爷去军营了,我留下信等他回府便会过来。”这阵子是徐三,十年来过得最轻松自在的日子。
不用奔波寻人,也不用潜伏入敌国,小姐唤他的时候少,不自不觉竟然有些懒散。
这些年南来北往,中原各地跑了个遍,周边大小国也有踏足,唯一不曾有机会停驻军中,心里痒痒的想要去历练一番。
“还想说什么?”吟长见其踌躇不语出声问。
徐三办事灵活,在雪域便是他率先潜入狄府,若不是公主夜宴惊马遇袭,她都没有察觉出此人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