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铃语一身白衣尽染沉灰,凄凄惨惨的站在酒楼大堂,等到人皆退去,满目刻薄。
另一边,吟长走出酒楼,淡淡的向对面点点头,然后坐马车回府。
吕立杰始终站在窗前,目光追随着远行的马车,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何时才能成为,她口中那样的男儿。
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没闹到凌瞿生面前便解决。
酒楼之上,凌瞿生正与冯郡守同坐,房门敞开,两人没现身,将外面发生之事都听入耳。
冯郡守脸上笑意挂不住,偏偏对面阎王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神情。
“关外之事本王自会处理,朝中不日来人,你前去周旋,能拖则拖。”良久凌瞿生出声道。
冯郡守紧崩的心弦松动,这意思就是不追究冯铃语了,他满口应下,年过四十,行为举止看起来毫不老沉,得知寰王放过家中女儿,喜出望外半点不收敛。
“好,殿下放心,我回去定会好好教训小女。”冯郡守道。
无论怎么说冯铃语出手伤人在前,被家中夫人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
吟长回到寰王府没有胃口再用膳,让若彤找来彩线,几人便在清风院的树荫下做起活。
她绣工不好不差,都是幼时被娘亲磨出来的,所以吟长放弃针线选择编织,记得和三哥夜游赤离城那夜,街头小摊的一缕线穗花样很特别。
编编拆拆,日落山边时,吟长终于对手中织物满意了。
几个侍女不打扰也不帮手,看着小姐亲自一线一丝将腰坠弄好,蓝白线穗,没有金丝银锦华贵,却淡得纯一不杂,似湛蓝天际上逍遥自在的浮云。
然浮云漂浮中裹着块顽石,正点墨飘渺仙境的山水。
“真好看。”徐秀夸赞。
她今天没有随行出府,不知在酒楼发生的事,若彤和徐英相视而笑,清楚这坠子是为何人而制。
看似随处可得的石头,是小姐打磨许久,仅留薄薄皮壳的原石,日照强光能通透内里。
顽石琢开方见玉,不识货的人始终只见其表。
“要不要找个锦盒装起来。”徐英放下手里香囊说,既然是送东西,越郑重越显珍贵。
吟长浅笑,爱不释手的端看手中物,这样的东西随意挂置愈得其风雅,不该被收束。
“三哥回来了吗?”她看向旁边院子,一如往昔,夜已落下,灯未燃起。
“还没。”徐秀不时留意着隔壁。
吟长方才专注手中活,不觉炎热,此时感到身上汗湿不适。
“先沐浴,再布晚膳。”她没有等凌瞿生的意思。
尽管三哥日日都会回府,但早晚不定,为了不让其分心照顾,吟长将日子过得怡然自得。
果然到了入睡时,隔壁主院也没动静,吟长养足精神准备早起堵人。
隔日,卯时刚至,吟长起身。
若彤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正在穿戴之人,仿佛还没睡醒的是自己。
“去问问门房,三哥出府了吗?”她散落的青丝来不及梳髻,拿起妆台上一支玉簪定住。
若彤看向着急忙慌的小姐,哪还有深居雪域时的沉稳从容,快步出清枫院去。
“殿下还在府中。”不到一刻钟她去而复返。
吟长穿的是身软纱罗裙,白粉色将不施粉黛的面容衬映得更柔美,裙身没有任何绣纹清新淡雅,像朵绽放在黑暗中的昙花。
她拿本书坐到院门外,月影未散,清风徐来,比白日凉爽。
一手把玩着吊坠,一手去翻石桌上放置的书页,灯光偶尔吹得摇曳,并未影响到吟长研读的兴致,朦胧月色笼罩着大地,她挣脱黑暗静静坐在晕黄的光里。
不知过了多久,凌瞿生如常走出院门,远远就被引诱,他不由放轻脚步,生怕惊扰对方却无法做到不靠近。
“殿下。”若彤先一步看到来人行礼道。
吟长从书中抬起头,笑得干净纯粹,一如两人初初相识般无所顾忌。
“在等我?”凌瞿生靠近,伸手覆上她翻书的柔荑,盛夏初晨,天微凉,抚摸到的冰冷让他微微皱眉,将人往怀中带了带。
晨间草木相继苏醒,周围飘散的芬芳气息,让人十分松弛,吟长慵懒的靠向他。
“嗯。”她口中发出的声音懒洋洋的。
“为了昨日。”凌瞿生对吟长主动的依赖很是受用,连说话都不自觉温和。
昨日他与冯郡守就在楼上,之所以不露面,是因为阿九将事情处置得很妥当,而对于冯铃语自己脑中查无此人。
“我与她不相识。”凌瞿生率先言,并非急着撇清关系,是当真对此女没有印象。
闻言,吟长侧身上下打量起面前人,俊美如斯招至多少人间妄想,不怪江然和冯铃语动念,年少时的自己也动容过。
“如君这般招蜂引蝶,往后的日子如何安宁。”她推了推凌瞿生,顾自戏谑言
从雪域相逢至今,多少女子暗中使了绊子,吟长感叹‘祸水’不皆是红颜。
“蜂蝶纷纷去,春色只在卿。”冷峻孤清之人,压在耳边的情语,灼人心魄。
他言道不管蜂蝶纷纷往何处,吸引它们的春色永远只于吟长手中,这话倒还有更深的含义,两人心照不宣。
芙蓉帐暖度春宵。
此时,凌瞿生留意到她握在手里的腰坠。
“给我。”他沉声索要。
吟长主动系上他腰间,芊芊玉指将线穗缠绕入大带,白衣加新饰,相得益彰。
“不许摘。”她言语霸道,不容置喙。
心知这样的坠饰,按品级配不上寰王,但被冯铃语堵住的这口气,总要寻个出处。
“好。”凌瞿生如何不知阿九脾性,他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