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没有明显起伏,手却无意识地再次加码攥紧床褥,将那原本光滑的缎子拧得皱皱巴巴。
苏曦目光扫过,唇角勾起更深的弧度,带着些许了然和兴趣。
起初她只是好奇问问,若他避而不答便也不会继续追问。
她本不爱做那揭人伤疤的事。
可是现在陆景安的态度,反而让她心底涌起些恶意。
“哦?幻听?”她上前一步微微倾身,迫近床榻的陆景安,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本宫听到的,可不止‘妹妹’二字呢。”她说到这,故意停顿,满意地看见陆景安极力掩饰却还是没掩住的瞳孔一缩。
“哥哥错了。”她模仿着陆景安的呢喃,口中清晰地吐出这几个字,“这句话,也是本宫的‘幻听’吗?”
她视线紧紧锁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反应。
陆景安掩饰的极好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忽而溢出几分明显的怒意。
他怒极反笑,虎牙尖利地抵在下唇:“殿下对臣的旧事如此感兴趣,若是将军知晓……”
将话语生生掐断后,他原本攥紧成拳的手松开,声音带着寒意。
“毕竟殿下从前对将军那番表现,臣还历历在目。”
“现如今殿下这般,倒让本相不禁想说,这约莫就是……”他面上冷笑顿收,紧抿薄唇,眸底似深渊般无尽。
“喜、新、厌、旧?”
他朝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殿下还是请回吧。”
苏曦并没有被他的话刺到,反而若有所思地瞅一眼陆景安。
“啧……”苏曦发出一声低啧,“这般话语,那本宫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丞相吃味了?”
她话语虽是在反讽,但其实心里也知道,陆景安不可能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这样来回嘲讽是没有任何信息量的,她果断起身,不再在书房停留。
“吃味?”陆景安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底掠过缕极淡的讽刺。
他重新躺回床榻上,本就披着的发丝在枕间散开时,一缕带着被汗浸过黏腻的发丝挡住视线。他手指捻着那缕发,片刻后掌心轻覆上自己的额头。
额间肌肤干爽,没有半分黏腻。
“不是梦?”他的声音细微如丝,眸光带着无法述说的深意,透过窗看向对面亮着微光的主寝。
寝室中。
苏曦前脚刚迈过门槛,就听闻隔壁耳房传来花琦迷迷糊糊的声音:“殿下?”
紧跟着就是细微的床铺咯吱声,似是要起来。
苏曦停顿,折返走进耳房,看见花琦正坐在简单的木床上揉着眼睛,然后小小打了个喷嚏。
“殿下,可有什么吩咐?”花琦见苏曦进来,忙站起身,眼睛眨巴两下努力恢复着清醒。
苏曦摇头,看着房内除了床什么也没有:“你随我来。”
说着她带着花琦回到房间内,她指着床边放着的备用被褥:“夜深寒凉,马上便要入冬,你晚上守夜多少盖点被子。”
花琦嘴巴微微张大,慌乱地摆手:“这……这不合规矩的,殿下……”
苏曦却不容置疑将被子塞给她:“本宫就是规矩。”
看着花琦晕晕乎乎抱着被子离开,苏曦微微摇头,这花骨朵一般的年龄放她那儿还在读初中呢,就出来伺候人了。
正想着,视线移到书房,与陆景安的视线遥遥对视上。
那墨瞳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苏曦懒得再看,径直将门和窗都关上,隔绝了视线。
今夜心中疑团没有丝毫解答,反而有加深的趋向。同时她也越发坚定了自己需要心腹,建立属于自己的信息网,自己的势力。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她隐隐有种感觉……
如果陆景安不愿与原主成婚,哪怕是圣旨赐婚,她相信他也有应对之法。
首先排除的就是情投意合,毕竟新婚夜,他肢体上的躲避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那么……
这么顺利地成婚,必定是有更深的图谋。
不为色的话,那就是为权?
苏曦褪去外衣,吹灭蜡烛后躺回床上,大脑仍在不断运转着。
以及他梦呓的妹妹,他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才能形成如今这样的性格……
直到困意来势汹汹,她才终于停止思考闭眼陷入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