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月绯眼疾手快,单手一捞,稳稳接住那三四斤重的螺钿盒子。她把东西掂了一掂,目光扫向薛灵媛,语气轻快却带着一丝揶揄:“这位姑娘,手稳点啊!”
薛灵媛未料到月绯反应如此敏捷,愕然抬头,对上她那似笑非笑、一言难尽的眼神,顿时明白对方已洞悉她是有意为之。她的脸色霎时涨红,羞恼交加,十分难堪。
然而她变脸极快,眨眼间便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眶泛红,泪光盈盈,转身向殿内众人展示自己的委屈:“对不住,都是我的错……”她嗫嚅两声,声音低怯,似受了莫大惊吓,“是我手拙,险些打翻皇后娘娘赐予王姬的赏赐。王姬若要怪罪,灵媛情愿领罚。”她低眉垂首,娇弱得仿佛随时会晕倒,模样很是引人怜惜。
月绯尚未开口,身后忽传来一道悠闲却暗藏锋芒的声音:“薛姑娘在宫中娇养惯了,哪里还做得来侍执巾栉之事?想来以王姬的大度,定不会怪罪吧?”贵妃何氏语声轻柔,却字字如针,语带机锋。
薛灵媛听到“侍执巾栉”四字,勃然变色。
月绯循声望去,见一雍容华贵的美妇端坐于皇后左手侧,约莫二十来岁,正是花信年华。她身着一袭大红云锦宫装,锦缎以金线密织,绣满繁复的牡丹团花。裙摆铺陈如霞,层层叠叠,拖曳三尺有余,边缘以金丝滚边,缀以碧玺流苏,随她轻动而摇曳生姿。她云鬓高挽,斜插一支九凤步摇,凤首精雕细琢,口中衔一颗鸽血红宝,华光流转,映得她肌肤胜雪,红光满面。那双丹凤眼中藏着几分凌厉与狡黠,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气质雍容却又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锋芒。月绯心下了然,此人必是贵妃何氏无疑。
皇后虽为高阳帝结发之妻,夫妻情分却很淡薄。如今宫中最得宠的妃嫔有两位,一是贵妃何氏,二是静嫔韩氏。何氏年长些,出身显赫,乃户部尚书何求之女。何求与大将军李策乃八拜之交,二人结党之事,朝野皆知。而月绯的父亲月暄与李策素来不睦,贵妃此番借薛灵媛挑衅之机出言讥讽,显然是在拱火。
贵妃所谓“侍执巾栉”,表面指婢妾侍奉主人,实则暗讽月绯与薛灵媛之间有妻妾之别。皇帝有意为月绯指婚的传闻已在后宫流传,薛灵媛长于皇后膝下,定有所闻。月绯猜测,她对太子心有爱慕,所以对自己怀有敌意,今日之举不过是借机发难。
月绯虽非易与之人,但贵妃既已出言逼她咽下这口气,她便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抬高下巴,语气淡然地对薛灵媛说:“无碍,薛姑娘不必自责,下回当心些便是。这次就不怪你了!”
这话一出,把薛灵媛气了个倒仰。她还欲反驳,“当啷”一声脆响,殿内霎时寂静。皇后冷眼旁观许久,终于不耐,将手中茶盏重重搁下,瓷盏与玉案相碰,声震四座,众人皆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皇后目光扫向月绯,淡声说:“阿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