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祖籍朔州,家境寒微,世代以渔猎为生。朔州地处边陲,匪患猖獗,民生凋敝。李策一家亦未能免于劫难。那年,他不过十三岁,尚是懵懂少年,却在一夕之间痛失双亲,家破人亡。他不得不孤身前往西北,投奔兄长李式。
彼时的李式正在危山军中当兵,这兄弟二人骁勇善战,悍不畏死,短短数年,便在军中崭露头角。李式甚至得到武帝青眼,官运亨通,扶摇直上。
李式早在朔州老家便已有婚配,李策则还未娶妻,他少年得志,未及弱冠便因军功卓著,被擢升为从五品都尉。然上京礼仪繁缛,门第之见根深蒂固,纵使李氏兄弟发迹,仍不免为士族所轻视。李策在求娶朝州屏山郡的张家女儿时就颇费了一番波折。
张氏乃李策元妻。乾元二十六年,她为李策诞下一子,取名李湍。怎奈天妒红颜,张氏生产后体弱多病,未及三年,便突发恶疾,撒手人寰。
说来也怪,李策后院妻妾虽多,但能顺利生下儿子又不至早早夭折的却只有这位元配夫人。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李策手上杀孽太重,外人见他左拥右抱却子嗣不丰,不免议论纷纷。李策人到中年,心气渐弱,不复当年强梁骄横,对因果报应之说也多了几分忌惮。
李策出身寒微,一路摸爬滚打才有今日,流过多少血泪自不必赘述。依照他本来的行事风格,合该把孩子放出去狠狠敲打锤炼一番才不算养废。然如上所述,他膝下仅李湍一子,实在不便折腾太过。故此,李策一直把这个儿子养在身边,亲自教习武艺,年纪到了就安排他入禁军历练,不盼他光耀门楣,只求他能全须全尾,不痴不傻地继承家业。
李策所求固然不多,李湍却不是安分的主儿。偃州民变,李策无意速平叛乱,只遣部将燕度率一队杂兵前去应付。谁料李湍这小子头脑一热,竟瞒着众人,私自混入军中,随队南下。待将军府发现“独苗儿”失踪,兵荒马乱地满城搜寻时,李湍早已身在偃州境内。可笑的是,最后竟是因为李湍铠甲太新,在那群乞丐兵里过于扎眼才被燕度发现。
李策本就脾气火爆,虚惊一场后,怒气更盛。是以他甫抵偃州,便命人将李湍提至帐前,不由分说,当头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李湍是个皮糙肉厚的,眼见他爹蒲扇般的巴掌甩过来,仍有闲心嬉皮笑脸。他挨了两掌,反将另半张脸凑上去,让李策再打。
李策戎马半生,什么样的兵痞流氓没见过?还从没听过这种要求!不禁怀疑自己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儿。虽如此,大将军毕竟是一位爱子心切的“慈父”,遂如他所愿。
打完这顿,李湍也不再讪皮讪脸,他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登时理直气壮起来,甚而与自己的爹讨价还价。李湍掰着指头与李策算账:他私自出京的过错已经抵消,额外的巴掌反是李策欠他的,李策合该满足他一桩心愿作为补偿才是!
李策直呼他皮痒,斥道:“你又憋着什么幺蛾子?说!”
李湍咧嘴一笑,果然没憋好屁,他竟敢说自己想披挂上阵,带兵与叛军真刀真枪地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