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阳的别院与月绯居所不过隔着一脉流水,步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司阳恰自山径归来,牵着一匹骏马,那龙驹通体玄黑,唯有四蹄霜白如踏雪,走动时马颈高昂,肌腱起伏,看起来野性未驯。他与一名年轻僧人并肩而行,低声交谈。
司阳抬头,恰与月绯目光相接。她立于石阶之上,妆扮简约清丽,偏那朱砂斗篷华贵非常,织着百鸟朝凤的暗纹,每一道纹路在斜照下都似有活物流转。风起时,密织的金线在璀璨浓烈的色彩中划出细碎的光痕,恍若将晚霞裁下一角披在肩头。
月绯望见司阳,唇畔浮起一抹极淡的笑。她拾级而下,山风忽静,雪肤清绝,眉目却极艳,唇若丹砂点染,衬得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瞳愈发清透,如千年冰层下封着的火种,冷而灼人,隐隐透着神性的微光,如业火红莲。
“皎皎——”司阳叫出她的字,笑了一下,“可是在此久等了?”
月绯轻轻摇头:“不曾,我也是恰巧刚到殿下院前。”
司阳松开马缰,将骏马交予随从,转而向月绯介绍身旁的僧人:“这位是净业寺的了尘法师,此番上山是为与方丈探讨佛法。”
了尘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却已有种超脱尘世的清寂。他面容俊逸,男生女相,眉如远山含黛,眼若寒潭映月。那双眸子尤其摄人——黑是纯粹的黑,白是透彻的白,瞳仁深不见底,似将万丈红尘都敛入其中,又似空无一物。明明年轻,却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错觉,仿佛那单薄的肩头已扛过千般劫难,万种因果。
了尘微微侧身,向月绯合掌行礼,声音低沉而清越:“阿弥陀佛,贫僧了尘,见过王姬。”
他的眼睛始终低垂,只在行礼的刹那略略扫过月绯的衣袂,便迅速收回,有意避免直视她的眼睛。待礼毕,他向二人各一颔首便要告辞,二人合掌相送。
月绯的目光从玄寂离去的方向收回,眉心微动,未予置评,转而看向司阳,道:“殿下常去礼佛?”
司阳笑意如常:“平常偶尔路过罢了。今年见寺中水月观音像蒙尘,便想出资修缮,结个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