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栖梧殿的青瓦上,发出轻微的低吟。殿外的梧桐树在雨中摇曳,湿漉漉的枝叶映着昏暗的宫灯,投下斑驳的影子。曾经满盛欢声笑语的殿阁如今蒙上了一层冷清,博山炉里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却掩不住空气中的寂寥。
未出阁时,贵妃是娇贵的千金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她却操持针线,为幼子一针一线缝制衣裳。纤纤玉指被针刺得血迹斑斑,殷红点点,她却浑然不觉,脸上始终挂着慈母般的微笑。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贵妃虽失宠,待遇骤降,却不至于连皇子换季的衣物都无从寻觅。只是她素来大方,手松得很,骤然落魄,难免管不住财物。金银宝器不知所踪也便罢了,就连衣物也被奴婢偷盗。她曾为此大闹,奈何声息传不到皇帝耳中。皇后闻讯,仅轻描淡写揭过,毫无为她做主之意。也是,多年宿敌,皇后不落井下石已是仁慈,怎会出手相助?
贵妃的贴身丫鬟小球儿从未见过她家娇蛮跋扈的小姐流露这般神情,疑心她悲痛至极,已然疯魔。她伸手欲接过贵妃手中的针线,婉言劝慰道:“娘娘,让奴婢来吧。”
贵妃避开她的手,目光怅惘,追忆道:“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入宫前,母亲亲手为我缝制小衣。我当时不解,以为这等琐事交给绣娘即可,哪知母亲拳拳之心——既入宫门,我母女此生难复相见。”她语声渐低,回忆起自己入宫后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母亲的情景。她连连眨眼,借口光线昏暗,反复揉搓眼眶,才勉强忍下泪水。
小球儿心疼不已,捧着油灯跪近,为她照明:“娘娘何不再求见陛下?陛下素来宠爱娘娘,只是近来政务繁忙,未及亲见,这才让娘娘受人欺凌,在宫中受苦。”
贵妃闻言,哀叹一声:“我的好球儿,你不懂啊。”
她心知肚明,这位陛下不好女色,对后宫中的女人们兴趣不大。她昔日敢与皇后争锋,靠的并非皇帝的宠爱,而是……
“娘——”稚嫩的奶音打断她的思绪。嬷嬷抱着四皇子司景让从内室走出,孩子一见娘亲,便张开小手喊着要抱。
“娘,娘。”他连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