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清城山满山翠绿,山上是如往常一般的清净,只偶尔有兽类在林间窜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时,山上一个破败的茅草屋内,瞿影深深叹出一口气,看着面前发如鸡窝、衣衫破碎的女子,神情颇为无奈。
“崔嵬说,他得知自己夫人是被孤雨杀死,才执意要去报仇,也做好了死的准备,殿下,你就别在意这个了。”
自打醒来问了崔嵬的事,褚缨已经这样沉默许久。
瞿影几次想给她收拾收拾身上,但都弄不动她。
她时常觉得,她的阿弄妹妹就像一头倔驴,太有想法,别人怎么拉也拉不动。
瞿影已不知叹出多少口气:“阿弄……”
这时褚缨终于出声了,许是刚醒来,声音还有些哑:“你是说,他夫人失踪那些日子是被追杀了,还是被孤雨追杀的?”
瞿影点头应声:“是。”
听褚缨终于说话,她松口气,拧起毛巾给褚缨擦擦脸和头发,解释着。
“那一日你不是说有事要来清城,让我们去找齐三,那齐三真听进了李连清的话,偷偷招兵买马,崔嵬见人多,便拿着画像一个个问,谁知道真问到了……”
“他夫人被追杀到南州,重伤,有人恰巧碰见,但没救回来,现在墓都立了。”
褚缨喃喃:“难怪那时线人说孤雨在南州,我还奇怪他怎会来这儿,原是追杀人至此……”
瞿影把她擦得稍微干净了一些,叹气劝她:“好啦,你别想啦,快换上衣裳吧,估计一会桃枝要来,被发现就不好……”
话正说着,门被敲响。
桃枝清脆的声音传来:“阁主,他们说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
二人均愣怔了一会。
门再次被敲响时,褚缨率先反应过来,推着瞿影出去:“你快把她支走!!”
瞿影忙应声走到门口,挤出去立马把门关上。
褚缨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上瞿影带来的衣裳。
此时门外,瞿影还在应付着桃枝。
“现在不方便……”
“我和阁主的关系,还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他什么人啊,拦我做什么……”
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二人似乎推搡了几下。
“桃枝姑娘——我是阁主下属,自然听阁主的命令,我是说真的,阁主不方便,你先等会!”
“我没有恶意,你看我特意带了药来,是林语之前给我的,他你总可以信任吧?这药可以去疤,我的疤是去不了了,也用不着,就想着送给阁主……”
“……”
桃枝和瞿影在外面掰扯了有一会,眼见着瞿影就要招架不住了,毕竟桃枝也是在君主身边待过的人,脑子灵光得很,嘴皮子也利索,瞿影性子一向直来直去,也是因此一直未能与家中人融入,这会儿对桃枝更是没办法。
门被推开的时候,褚缨面具还没戴上。
桃枝进门看到的便是一道背影。
她快步进去,“阁主……”
褚缨手中随便拿了张空白的纸,装作看信,随意应了一声,转身走到一边。瞿影进了门,立马把桌上的面具拿上递过去。
褚缨转头接过,见着桃枝也跟过来,立刻又把脸转回去。
“怎么弄得这么吵闹?”
“桃枝姑娘硬要进来……”
桃枝走来,想绕过来看她,她若无其事折起信纸,又走到一边继续背对着桃枝,打开抽屉放信纸,顺势把面具戴上。
桃枝没跟上,犹豫了会,解释说:“我来给你送药。”
褚缨微微颔首,故作正经对瞿影道:“事情我都处理完了,你先出去吧。”
瞿影应声退出门口。
褚缨吐出口气,刚想转身,又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眼,然后再抬眼望着面前的窗户,片刻后,默默打开了窗,仰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太急,忘了束胸。
但下一秒,身后便传来试探性的声音,问她:“阁主你……是女子?”
褚缨没否认,听她这么问,垂眸思索了一会,便直接转过身来,睨了她一眼,随后走到桌边,招呼她坐下:“坐吧。”
桃枝没跟过来,半晌才走来站在桌边,沉默着把手里的药瓶递出去。
褚缨没收,把药瓶推了推,“虽然你用不上,但这毕竟是别人给你的心意,你自己好生收着。”
药瓶回到手中。
桃枝好像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嘴巴张了又合,最终咬着嘴唇跑出去了。
瞿影望着少女慌乱的背影,本还有些疑惑,转头看见门内探出一颗脑袋,褚缨扒着门框眼巴巴望着自己,再往下看,瞿影瞬间明白。
“她认出你来了?”
“没完全认出来。”
“……我帮你。”
瞿影无奈进门帮她束胸,将一切都收拾好了,褚缨才彻底松口气。
收拾时,褚缨顺便问了他们的进展。
瞿影说:“齐三其实是有那个心没那个胆,他大概只是想亲自给那个西州君主不痛快,虽然也不知为何……他第一次做这事,没经验,等阁主过去再同他说说,他应当就能答应与我们……”
“我不去。”褚缨低头系着腰带,话语懒散,“直接把玉玺给他看就好了……我一会去找李连清,让他帮我混进南州宫殿,你就带着他们从外面杀进去。”
瞿影微微蹙眉:“不再等会?就这么……”
“再等下去,还不知道多少人会死。”褚缨眼眸沉了沉,“褚危如今简直是疯了,乱杀人,再晚些,李家恐怕一个都逃不了,而且,怎么些年战争不断,也……够久了。”
瞿影自然知道李风砚的事,叹口气:“也是。”
褚缨道:“况且,我们有玉玺,还有……”
她笑了笑:“还有龙纹玉佩,到时拆穿了那江氏伪装皇室正统的把戏,谁人还阻得了我们?”
瞿影听着,微怔:“龙纹……玉佩?”
如若她记得不错,这应是前朝信物,听止期说,这是西州君主墓里的,现在应当在褚危手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