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微一时语塞,睁着一双大眼睛,满眼无辜,“姐姐这是要赶我走吗?”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知道,这几日周大人夜夜宿在我的疏雨院定然让姐姐不快,但我初来乍到的,周大人难免多照应我一些,我们姐妹可千万别因此伤了和气啊。”
说着竟有些泫然欲泣,仿佛如果真的“伤了和气”都是她顾云的错,不愧是高门大院里出来的女人。
顾云被她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听得头疼,也不想浪费时间和她周旋,索性直说了来。
“我无意和你争,你尽管去霸占周大人的宠爱。”
顾云说着摊开了双手,“你看,我不过是个做活的,比不上你这身细皮嫩肉受宠爱。我还盼着你早日得他独宠,我才好出府呢。”
陆妍微被顾云说的一愣一愣的,她从没见过后院里不争宠的女人,此刻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这...姐姐你说的什么话呀,什...什么出府,那样下场很凄惨的,姐姐怎么会想着出府?”
顾云瞧她脸色开始不自然,也不像能理解她的样子,索性下了逐客令。
“我该说的都说了,我们俩千差万别,没有能说到一起的地方,我还要去锯木头,就不陪你说话了,你也早些回去多做准备,好好侍奉周大人吧。”
不知哪一句话点到了陆妍微,她连忙起身,“流光,我们走。”
她身后的侍女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顾云,扶着自家主子走了。
顾云目送她们离开,深吸了一口气。
她果然是不适合在这深宅大院里生存的...
她突然想起了周其钺,这几天他确实没来找过她。
天天留宿疏雨院,他这样忙的人能做到这样,看来是很喜欢陆妍微了。
她现在对周其钺的感情很复杂。虽然最开始憎恶他强迫了她,但她也很感激他帮自己葬了家人。
入了将军府之后,她开蒙、写字、做木工、为百姓做更多的事,只需要偶尔应付一下周其钺而已,好像日子也能过下去。
而且,也不知道是她适应了一些,还是周其钺在榻上收敛了些,她不觉得那么难捱了...
现在陆妍微加入了战局,周其钺有了新欢,她是不是可以退场了?
她想了想,其实她在意的东西其实不一定非要靠将军府才能获得。
她会种地、善机枢,既可以自给自足又可以去店里做木工挣钱,若是周其钺念在她跟他一场,愿意给她些钱财,说不定她还可以自己开间铺子。
至于学习识字、练习写字,言杞那里是免费教学生的,买墨条和毛边纸的钱她肯定能靠自己挣到。
先前是因为骤然得知了家人亡故的消息,所以茫然不知前路。
但现在仔细想想,就算没有了家人,她也完全可以靠自己生存下去。
顾云打定了主意,等下次见到周其钺,和他好好说一下这件事。
...
周其钺今晚去了陆岐府上赴宴。
陆岐热情迎接,“周将军快坐!今日得您赏脸,陆府真是蓬荜生辉,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啊。”
他坐在下首,向上座的周其钺敬了一杯酒,“话说,小女可令您满意呀?”
周其钺脸上挂着逢场作戏的笑,端起桌上的酒回敬一杯。
“令嫒国色天香,果真世间少有。”
“哈哈哈哈,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啊。”
陆岐说完,放下酒杯,突然变得愁容满面,“说起来,我和妍微这孩子打小就亲,这几日未见,真有些想她。虽说女子总会嫁人的,但老臣在此恳请将军,能不能准允小女常回家看看。”
说着,陆岐抹了抹沟壑丛生脸上的眼泪。
周其钺想起他的十八房姨娘与成群的孩子,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应和。
“陆大人一片爱女之情,真是让人动容,这等小事,自无不允。”
陆岐连忙从席上走下,向周其钺长长行了一礼,“多谢周大人!”
回到坐席上后,陆岐大手一挥,舞女乐师纷纷上场。
“来!这些舞女都是上好的货色,保管您喜欢!”
周其钺瞟了一眼,二月里的天依旧很冷,这些女子却个个穿着露骨的舞裙,挂着媚人的笑。
看着白花花的一片往他面前凑,周其钺有些烦躁,这个陆岐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突然有点想顾云。
强忍着不适应付完陆岐,周其钺带着酒气直奔云晖院。
周其钺看见门口值守的王秋李冬,忽然想起前几天田埂上顾云面对王载晞的神色,他有些起疑,但还未得空深究。
此时正好拉过二人盘问了起顾云和王载晞的事迹来。
王秋李冬心里犯难,却不敢不答,只见越说周其钺脸色越沉,他们更加不敢瞒报,硬着头皮忙把难民所外王载晞如何劝慰顾云、顾云如何去屯田司找他、他的小厮青松如何为她准备文房四宝等事情一一道来。
周其钺耐着性子听完,到最后已经语中含怒,“真是好样的,他二人有这么多交集,你们竟然从来不报!”
王秋李冬见势不对,迅速跪下,“将军恕罪!”
他们心里却喊冤,他们的职责难道不是盯住顾娘子别乱跑吗?何时需要上报这些事情了啊...
“等会再来收拾你们。”
说罢,周其钺黑着一张脸进入了云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