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他已经开始相信她和王载晞之间什么都没有,可是在他知道她的心里真的有王载晞之后,心里便止不住地冒出各种阴暗的想法。
她那么喜欢他,万一呢?难道她喜欢一个人,还能忍住不去靠近他?
那一晚那么好的机会,孤男寡女独处,绝境逢生,她又为他所救,他们真的只是共处一室,什么也没有发生吗?
不,他得再去王载晞那里确认一下!
纵马行过西街时,他瞧见了回城的王载晞、杨老一行人。
他匆匆下马,向杨老问礼后猛地拉着王载晞就走。
王载晞见他神情慌张,发丝凌乱,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不由得肃起一张脸来。
却听他开口问道:“今日顾云为何会与你在一起?”
王载晞心中疑惑更甚,“何为与我在一起?”
“是杨老,他和顾云做出了一个叫水车的装置,说是可以免百姓来回担水浇灌之苦。他派人来寻我,问能不能派些人来将这装置拿去田间试验,我这个屯田司司使,自是无从拒绝。”
“至于顾夫人,她被杨老叫来时应当不知我也在场,见到我时颇为惊诧。”
眼前的男人绷着一张脸,神情似有倔强,不知在对抗着什么。
王载晞接着说道:“平远兄,我知你对我心存芥蒂,是因为西郊大战那晚我和顾夫人共处一辆马车,还待了整整一夜。”
“可那晚我们只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在马车里划分了界限,各自休息了。”
“同处一室也是迫于外面战火滔天、又是冬日狂风呼号,我二人都是被迫在荒郊野岭过夜的,为了活命,只好将就一下。”
周其钺抬眼,终于出声,“当真?”
“言章所言句句属实,毁了顾夫人清誉是我不该,也都怪我,一介书生,毫无自保的能力,没能将顾夫人平安带回城内。”
“现在想来,也是我的疏忽,没有第一时间和你解释。唉,此事皆是我的罪过,平远兄怎么怪罪于我都好,我只盼您不要过多为难顾夫人,她那日在疯马之上艰难求生已是十分不易。”
“若您心里实在过不去这道坎,天下美人何其多,顾夫人瞧着也不像是那种安于后院的娘子,不若让她去做喜欢的事情,她定能有所成就,也能对您助力颇多。”
周其钺咬了咬后槽牙,“连你也劝我放她走?你有什么资格!”
王载晞叹了口气,“言章自是没有资格置喙您的家事,只是回想起顾夫人,从难民所施舍肉汤,到创出独轮犁具,再到和杨老造出了有利于万民的水车,觉得她应该得到更好的支持罢了...”
“是言章僭越了。”
周其钺却仍是怒目而视。
王载晞突然品出了一丝不对劲,“平远兄衣摆上为何有如此多的血迹?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周其钺回神,“用不着你管!”
话毕,他转身纵马而去,飞快地消失在了王载晞的视线里。
王载晞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某个猜测得到了证实。
他看起来在乎顾云得要命,或许可以想办法从她入手,完成主上的命令。
...
那日过后,周其钺日日去云晖院陪着顾云,不是监督她喝药,就是陪她说话。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自己在说而已。
可笑...为何他与她之间就不能好好相处呢?他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反倒令她抗拒、给她带来伤害?
周其钺头痛欲裂,百思不得其解。
“云娘,前些日子你和杨老造出的那水车,已经在田间转起来了。过段日子,我带你去看看可好?”
顾云仿佛被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抽干了精气,这些日子迅速枯萎了下来。
听他说起水车,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是为数不多能得到她回应的话题。
那是她的心血,她比谁都想看到它运作起来是何模样。
再次陷入沉默,周其钺知道他再说别的,也不会得到她的反应,便起身去一旁处理公务。
不知他如何做想,自出了那事之后,他恨不得顾云时时刻刻都在他眼前待着,生怕瓷娃娃一样的她再磕了碎了。
几日下来,云晖院里越来越拥挤,他恨不得把整个观涛院都搬过来。
可怜云晖院地盘不大,此刻周其钺只有蜷在小榻之上处理公务,瞧着颇为憋屈。
不过一进的院落,完全不够二位主子的使用。
“云娘,你搬去我的观涛院吧,那里宽敞一些。”
周其钺屏息以待,可珠帘的那头依旧无人回应。
这些日子,顾云既不顺从也不反抗,一切都仍由周其钺的安排。
他明白,就算他一言不发就将她搬去观涛院,她也不会说些什么,可他总是要固执地问她一句。
事到如今,他愿意多顺着她一些。
周其钺深吸一口气,心里说不出来的沉重。
曾经那个生命力满满,眼角眉梢都带着昂扬劲儿的姑娘,好像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