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地舔了舔饱受折磨的尖牙,我掏出那个最大的南瓜放在地上,恢复成原来大小,趴在上面画鬼脸。
画一对邪恶的三角眼。
画一张大大的锯齿嘴。
嘴巴的嘴角高高咧开。
再画一个胖胖三角鼻。
“需要帮忙吗?”
头顶的树梢沙沙作响。
“需要,你有锋利的东西吗?”我拍了拍南瓜,很好,声音很清脆,是成熟的空心南瓜,掏起来不会很费劲,“我以为你不准备和我说话呢。”
“……你知道我在?”
“嗯,所以我选了这棵树,”南瓜有点高,我换成跪坐的姿势,但又被尖锐的草叶扎得不得不蹲成一个团,“我想和你说说话,但你似乎更想一个人吹吹风,看看湖水。”
身后传来轻轻的落地声。风和草地互相挽留,将本就轻巧的脚步藏得越发安静。来人从我背后弯腰打量南瓜,绿色的领带荡入视线,随后,一件温暖的斗篷落到膝头。
“我该怎么做?”只穿着绸质衬衫的特伦斯·希格斯坐到一旁,长腿随意曲起,外摆的膝盖擦过我的腿。他解开袖扣,将袖子卷了三道挽到手肘,抽出一把开信刀,侧身问。
“帮我刮掉鬼脸的表皮,肉不要挖透,”我将斗篷铺在草地上,安心地跪坐在上面,用魔杖切割南瓜顶端。
特伦斯伸手为我把斗篷拽平整,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画的鬼脸。
“不掏透吗?”他很快明白了我要做什么。抵住雕刻精美的开信刀,尽量轻柔地剐蹭南瓜表皮,“你准备用南瓜去讨糖?这么大的南瓜——你喜欢吃糖果?”
“与其说喜欢吃糖,不如说喜欢尝试各种口味的糖果,”咔嚓咔嚓,“加布里说万圣节时高年级会分发糖果,让我准备一个大大的南瓜。”
“加布里埃尔·杜鲁门?”窸窸窣窣,“你似乎和他很熟悉。”
“我喜欢他,他很有趣,”咔嚓咔嚓,“他说无论我拿出多大的南瓜,他都能为我填满,他还说会帮我找薄荷味的糖果。”
“薄荷……薄荷?”窸窸窣窣消失了,“你向他要薄荷味的糖果?”
“不可以吗?不过他好像更喜欢柠檬,”我回味了一下,“柠檬其实也不错。”
“……我说不可以你就不要了吗?”他重重喘了口气,“……他知道图书室的密道吗?还有那个逃犯,巴蒂·克劳奇二世?”
“可以啊,但你总得补给我吧?”咔嚓咔嚓,南瓜被我切了一个圆,“这些事为什么要告诉他?你觉得我应当告诉他吗?”
“这是你的自由,”窸窸窣窣重新响起来,他似乎刮完了一只眼睛,转战另一只三角眼,“你不怕我告诉其他人?”
“你没有,”咕啾咕啾,我伸手去挖绵软的瓜瓤,“你没有向魔法部举报我和巴蒂,也没有把我写进任何信件里……特伦斯,我又多了解了你一点:你总是喜欢反复确认一些早有答案的问题。”
“什么答案……算了,我不想听。”
“好吧,那就不说,”南瓜被我掏得干干净净,我对黏黏糊糊的手用了一个清洗咒语,低头去看他的进度,却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嗯?你用了我给你的洗发水。”
特伦斯正在仔仔细细雕刻嘴巴,手掌撑在南瓜上,骨节的阴影和青色的血管分明。他的手很灵巧,一双眼睛刻得平整干净,钝钝的鼻子很可爱,嘴巴的线条也很流畅。听到我的话只是稍微偏头,浅色的眼睛快速看了我一眼,“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话说得好奇怪哦,”我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刮痕,“这是训练时蹭到的吗?那天晚上还没有的。”
他缩了缩,但没有躲开,“……大概被树枝蹭到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真的很喜欢确认答案。
我有点好笑地戳穿,“你喜欢在草地练习抓金飞贼——图书馆窗户正对的那片草地。你总是反反复复从那一扇窗户前飞过,我当然能看到你,你也在窗外看到我了——不是吗?你一直知道那个时间我会坐在哪里,不然怎么能帮斯内普教授送短笺呢?”
他不再说话了。
天色渐黑,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面,还剩一片暗红的余晖。霍格沃茨依次亮起灯,我小心刮薄内瓤,特伦斯削好最后一个嘴巴锯齿,长出一口气后撑着草地站起来,对我伸手。
“走吧,送你回去。”
将我拉起来后,他捡起沾了湿气和草叶的斗篷,将完工的南瓜变小握在手心。
“别捏碎了,”我担心南瓜的安危,“好不容易刻好的呢。”
“……哈,”他似乎笑了一下,很短暂,“碎了的话,我赔你一个装满糖果的——你想要的薄荷味——比这个更大。”
“斯莱特林也会刻南瓜吗?变装呢?”
“只有低年级会。”
“哦,好吧,高年级真没劲,学长(Senior)。”
“顶撞学长,赫奇帕奇扣……瞪我干什么?我又没有扣分权……好吧,好吧,不扣,赫奇帕奇加两分,可以了吧,不要再看我了……转过脸去吧。”
他确实是在笑。
“期待你的万圣节变装,学妹(Juni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