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成为冒险者之前到底吃了多少怪东西。”
“很多哦。”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个话题的里昂看起来心情愉快,掰着手指头同她细数起自己吃过的诡异东西。
“比如一整袋烂了的土豆和洋葱、用泔水二次利用做成的麦片粥、拿鱼皮裹着猪耳朵做成的烤派。啊,你知道吗,最离谱的是我在当佣兵的时候,有个家伙居然把鱼头剁碎了放在酥皮里煮,那味道真的——”里昂吐着舌头,做了个难看的鬼脸,“太诡异了!我简直都能透过鱼头看到我故乡的祖父祖母了!”
“呃……”
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心情复杂,希洛绞尽脑汁也没办法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能够与之媲美的食物——虽然很不情愿承认,但在成为冒险者之前,她想她应该是被娇惯着长大的。
所以,她会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你吃过这么多的怪东西?”
“因为我没有钱。”里昂用一种理所应当的口吻说着,丝毫不觉得这是羞耻或是难过的事情,“变成奇美拉之后,我就从故乡逃走了,没有钱也没什么能力,除了捡别人吃剩下的东西之外,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当上了雇佣兵也依然不富裕。还是当上了冒险者之后,才终于好好地开始吃饭了的。”
“是嘛……”
原来他从故乡逃走了啊。这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几乎从不问对方曾经的事情,也不主动说起自己的过去,仿佛彼此的人生都是从成为冒险者之后才开始的。像这般频繁地说起“过去”,也是现在——里昂变成了人类之后的现在——才有的。
是否对此好奇呢?或许吧,但也并不那么强烈。所以希洛不再问下去,端起了木碗,大口大口地把难喝的汤汁灌下去。
如果晚上也继续吃鱼酱炖菜的话,那今天就没有多少吃饱的机会了。与其被饿成贴在一起的两张纸片,果然还是用难吃的东西填饱肚子更好。反正希洛是这么认为的。
硬是这么满足了空空如也的胃,吃完之后居然还忍不住打出了一个臭烘烘的嗝,希洛不愿回味,把碗往水槽里一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不知道是不是过分强迫了自己,还是出于别的其他什么原因,走在通往甲板的狭窄过道上,希洛居然撞了五次墙壁,回回都是响亮的“咚”一声。跟在她身后的两也不甘示弱,足足撞了七回,到底是希洛赢过了里昂,还是里昂拔得头筹,一时也说不好了。
就这么摇摇晃晃回到甲板上,也来不及找个好地方了,她直接倒在桅杆旁。添上的太阳晃晃悠悠,仿佛将要追下。希洛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的脑袋太晕了。
“坏了。”她甩甩脑袋,“我吃醉了。”
偶尔就是会这样,在吃了一大盘番茄炒面加烤香蕉加布朗尼之后,她的脑袋就会晕晕乎乎,仿佛喝醉了葡萄酒。但无论是番茄炒面还是烤香蕉还是布朗尼都是一等一的美味,为它们醉倒是完全值得的。吃鱼酱炖菜吃醉了?嗯……怎么想都很亏。
里昂也摇摇晃晃,扑通一下在她旁边坐下。
“我总觉得炖菜里有股酒味。”
“厨子加多了朗姆酒?”
“可能吧。”他耸耸肩膀,“但我觉得是鱼酱发酵出酒精了。”
“……你别说了。”
听着就觉得恶心。
于是里昂当真不说了,和希洛一起倒在甲板上,吹着午后温暖的海风,几乎快要睡着。
当然了,睡肯定是不能睡的。下午还要给玛珀号上最宝贵的八只母鸡喂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好事一桩,母鸡们的伙食居然也是鱼酱炖菜。
从后厨那儿端来了一锅多余的炖菜,艰难地搬到鸡圈,远远地居然没有听到叽叽喳喳的鸡叫声,想来它们也在睡午觉吧。
在玛珀号上当鸡真好。希洛忍不住想。有宽敞的住所,有(姑且)美味的食物,还有人时刻侍候着,还有比这更好的了吗?她都没这种好日子过呢。
希洛郁闷地放下大锅。还没有伸手,忽然听到了“吱呀”一声。
鸡圈的门已经打开了。
至于鸡圈里……竟然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