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节课的时间,杨多觉得自己刚萌芽的爱情已经被残忍地泼了硫酸。
他往后一仰,靠在后面的桌子上长叹:“我失恋了。”
没人回应,他就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其实我觉得我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讲台上语文老师不知讲到哪里,班上的氛围闷沉沉的,但杨多却越说越起劲。
他开始反思自己这次究竟失败在哪里。
他最早发现易折星是在上午的第二节大课间——
陈琰跟杨多从高一就一直跟着刘西。
因此早上点陈琰名的时候,即便看见了了空位和邻座的杨多捂嘴低头,刘西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
到大课间,刘西才又转到高二三班,把人叫了出去。
于是就在杨多万念俱灰的时候,转身看见了身后的易折星。
不声不响冒出来,清凌凌一个,人透得跟块儿玻璃一样。
杨多心想“卧槽”,于是嘴上也就这么说了。
陈琰打断他:“她不喜欢别人说脏话。”
杨多面上有点儿发臊,说:“这撑死算语气词,而且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他说着,语气渐弱,最终自暴自弃:“行吧,我承认,我故意说给她听的。”
但这点小花招显然对易折星不管用,易折星头都没抬。
尽管她置若罔闻的态度没能让杨多的对话顺利开展,但杨多半点没气馁,还在应付完刘西的问话之后正式打了个招呼。
“我当时说,哎呦,同学,你好脸生啊,是从平行班升上来的吗?”
附中有三个实验班,跟其他平行班不一样,有特色教学,人员变动不大。
加上杨多是个自来熟,他在脑子里翻了翻这一层其他实验班女生的脸,确定没见过,才这么问的。
陈琰兴许是觉得他过于蠢了,唇角扯成一条线,没说话。
好在他说完这番话,易折星终于抬头看他了,但是眼神,用杨多的话来说就是——
“很伤人。”
被很伤人的易折星挫伤了自尊心的杨多夹着尾巴在位置上枯坐了半节课,然后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
但靠着窗子阳光实在太晒,他就换到了陈琰的位置上。
“我发誓,天地良心,我当时真得困得没心思想其它了。”
说到这里,杨多举起三根指头。
开学前一天通宵打了游戏的杨多歪三扭四,脑袋小鸡啄米一样越埋越低。
脾气暴躁的物理老师拿着粉笔砸到他这里,指名道姓地说再睡就滚出去睡。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算是正常。
就在杨多迷迷糊糊睡得神智不清时,发觉身体一轻,支撑他全部重量和平衡的一点瞬间消失,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挣扎着摔在了地上。
“我都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然后他就真的滚出去睡了。
陈琰想了想:“你是不是靠她桌子了。”
末了,又不嫌事大地补充道:“她不喜欢。”
杨多表情凝滞,少时,痛痛快快地骂了句脏话:“草。”
陈琰唇角勾起来一些弧度,拍了拍他。
杨多:“兄弟,你也觉得我特可怜?”
陈琰一脸一言难尽:“没,我觉得这样你还愿意给她分蛋糕,你挺伟大的。”
杨多眉毛一皱,又觉得似乎有哪里很不对劲,他想了想才说:“你怎么那么了解她?你们俩…”
陈琰面无表情,语气也凉凉的:“我看起来像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窗外还隐约能听见蝉鸣。
杨多沉默片刻,同意了这个说法:“我可能刚才真的被驴踢了。”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或者被脏东西下降头了。”
陈琰:“你值得更好的。”
杨多终于掀开一页语文书,点了点头。
*
索要联系方式失败的易折星心情不太晴朗,一整个下午都蔫蔫的。
一直到下午放学,她都在单方面生闷气。
刘西要的表格还没交上去,原先应该是陈琰陪着她去给老师的,但认为两人关系已经陷入了僵局的易折星目前不是很想搭理陈琰。
陈琰随手收了东西,拽上书包打算拉杨多回家。
看见易折星又坐在位置上不动,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不回去?”
易折星默默撇撇嘴,觉得这算是陈琰的求和信号。
于是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离他近了一些。
她看着陈琰的眼睛,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学校门怎么走。”
陈琰点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易折星嘴唇抿得平直,有些倔强地盯着他。
陈琰装没看到,抬脚就要经过。
一直到书包肩带往后一顿,他被拉住,才重新看着她。
陈琰:“说吧。”
易折星这才把叠成巴掌大小的方块纸拿了出来:“老师让我放学之前交给他。”
陈琰没接话,等着她往下说。
“我不知道办公室怎么走。”易折星补充。
陈琰一默,作势又要走。
易折星这才妥协,拽他书包带的力气大了不少,声音很低地说:“我不敢找老师。”
杨多暑假刚烫的头,早上已经被刘西勒令剃掉,心里正不痛快。现在一听说又要去见刘西,摆摆手先溜了。
最后就只剩下陈琰和易折星去办公室。
附中的教学楼采光很好,大片烧红的夕阳从玻璃铺到走廊里。
易折星故意走得很慢,陈琰也就跟着放慢了步伐。
身边时不时有其他学生背着书包经过,陈琰想到杨多,就问:“你今天是不是拉桌子让杨多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