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折星紧张得脑子几乎一片空白,想前想后才逐字逐句地补充了自己的说辞,声音很轻:
“……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拿出来,谢谢你。”
那个人定在原地又看了看她,表情似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拒绝她,又或者是在确认什么。
易折星判断不了。
就在她想要反悔,想开口说“不用了”时,他迈开步子,长腿三两步越过她,把肩上的书包丢在门口的矮柜上。
然后很快再一次攀上了窗台。
易折星会意,很快说:“我的位置在……”
“你要拿什么书?”男生拽着窗沿,站得很高,反着身子语气很淡地打断她。
易折星愣愣地仰着头,回答他。
眼见他要跳进去,她又说:“我的位置在第三排靠墙,单人桌。”
他装好书,又拎着书包带从窗口翻出来,径自走到矮柜旁,把她的书包丢上去。
易折星跟过去,刚想开口把自己在心里酝酿排练的感谢说出来,那人就拽着自己的书包走了。
视线跟过去,歪歪扭扭扣了胸牌的黑色书包在眼前一闪而过。
统一发放的胸牌用小楷写着独属某人的名字——陈琰。
*
中午时间过得很快,一直到还有五分钟敲预备铃,易折星的毽子也没能踢够两个。
她跟陈琰并排走在回班的路上,刚要开口说自己不认识放体育器材的地方。
陈琰就先一步从她手里把东西拿过来了:“你先回去。”
易折星一个人回到班里,大老远就看见刘西在教训人,脸色很难看。
杨多和几个打球的男孩靠墙站着,臊眉耷眼的。
看样子已经挨了好一会儿骂了。
几个人见她路过,挨着骂也有些不自在了。
刘西也看见她,很不耐地适时挥了挥手:“都回去准备上课!放学前一人给我交一篇检讨,下回再犯,就等着家长来谈话吧!”
一行人灰溜溜地回了班,杨多刚坐下,就听见易折星问他:“怎么挨罚了?”
杨多对易折星主动跟她搭话这个事有点吃惊,加上本来就窝着气,正没处说冤呢,一被问起,表情动作都夸张不少:
“别提了!体育老师告状了!我真无语了!还告家长?真拿我们当三岁小孩呢!”
易折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太关心他说了什么:“那陈琰也要挨罚吗?”
话音刚落,敲铃了。
陈琰正好从后门走进来,听见了这句,坐下来时看了他们一眼。
杨多的脸顿时像个苦瓜一样,多了点儿憋屈和愧疚,揽着陈琰肩膀说:“哥们儿,真不是我有心拖你下浑水。”
“这把刘西提前点了人,”他皱巴着脸,又嘀嘀咕咕,“不过他怎么知道有你的?”
他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刘西怎么逼供,都绝不把自己好兄弟供出来了。
但刘西问都没问,只一下就猜出来了少了的那个人。
找出来下午要用的书,陈琰翻了两页:“我们俩天天呆在一起,他不知道才有鬼了。”
“靠!”杨多恍然大悟,“怨不得呢!”
易折星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杨多,而后提醒陈琰:“检讨,老师说放学之前交给他。”
陈琰说了声好,已经又找出了空白的纸笔,低着头写东西了。
胳膊肘撑着身体往前趴了趴,易折星拿着手里的笔戳了戳他的背:“陈琰,要是你今儿也害怕,我也可以陪着你去找老师。”
只不过这次她就不进办公室,她可以在门外面等着他。
“我不用。”陈琰说。
“你要真想去,”他停了停笔,“可以自己去帮我交。”
易折星一噎,不说话了。
好在陈琰并非真有这个意思,他刷刷写完之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把纸按在了杨多桌上,冷飕飕地问:
“你去吧?”
杨多捏着纸:“平常还行……”
“这回刘西刚发完脾气,又指名道姓要挨个给他送检讨,能行吗?”
陈琰扣上笔,往后仰了仰:“早饭没吃上,比赛也没打赢,还写了检讨,你知道我现在应该在哪儿吗?”
杨多表情尴尬地笑了笑。
“我中午就该回家了。”陈琰阴恻恻地补充。
“行行行!”杨多眼睛一闭,生怕自己后悔一样,咬着牙把那份检讨塞进桌子里,“为兄弟,赴汤蹈火也值了!”
他说完这句,又忍不住好奇:“你回去干啥啊?”
陈琰:“约了晚饭。”
“哦,”杨多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最后一节课。”
易折星听见,皱了皱眉:“吃晚饭用得着中午就逃课吗?”
陈琰没扭头,也没说话,直着身体,像是没有听到。
杨多反倒是大惊失色,比了根手指在嘴边,示意她噤声。
到最后一节课,陈琰拎着书包从后门离开。
易折星赌气一般眼睛直直盯着他,两人也没再对视过一次。
她问的问题,连着好几节课有意对他的冷淡,终究还是没等来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