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徐知语打开门,白炽灯下一地狼藉。
徐孝年窝在稍一动就吱嘎作响的木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已经挤满了烟头。
陈雪梅坐在茶几边的小凳子上,呜咽抽泣。左脸肿的老高。
地上的碗盘碎片安静的反着光,扶起歪在地上的折叠饭桌,徐知语眯了眯眼睛,一路走回家都被黑暗笼罩,有点不适应家里明晃晃的灯。
再去拿出扫帚簸箕,徐知语开始清理地上的残渣和饭菜。
客厅的低压沉默没有持续太久,看徐知语已经把地上收拾完后,徐孝年慢慢坐起来,掏出兜里的烟,叼在嘴里又拿下来。
“报警了,就等警察去查。”可能是熬太晚没休息,也可能是烟抽多了,男人声音嘶哑得厉害。
陈雪梅本来已经渐小的抽泣又变大,“我没脸在这个家呆了,我没脸活了。呜呜呜。。。。。。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爸?”徐知语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你妈被人骗了,搞传销的那种。”徐孝年瞥了一眼老婆,想着女儿到底都高三毕业考大学了,兴许有什么好的建议。于是压着怒气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陈雪梅和刘婶还有邻里几个女人经常一起打牌拉家常,前几天其中有个人就拉着她们去听讲座。
骗子在镇中心小学旁边租了个门面,陈雪梅进去一看,嚯,乌泱泱几十个人,听了课还送东西,米,油,鸡蛋。大夏天的有免费空调,瓜子花生矿泉水也是随便吃喝。
连着好几天她们都一起去听课领东西。然后就被忽悠着拿钱买产品。陈雪梅文化低,自己都说不清楚六万块钱到底买了个啥,徐孝年说完又点一支烟,重重的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报警的?”徐知语很冷静。
“九点钟的时候刘婶跑来找你妈,说可能被骗了。”徐孝年吐了一口烟,告诉徐知语,刘婶是交了钱之后不放心,跟广东打工的儿子通了个电话,先是半信半疑的来找陈雪梅商量,后来她们找到其他一起听课交钱的人打听,发现之前态度亲热的所谓工作人员电话已经关机打不通了,微信也被拉黑。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被骗了。好不容易把哭嚎的女人们劝消停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徐孝年赶紧骑摩托到镇政府派出所报案。
“警察怎么说?”徐知语从厕所拧了个湿毛巾出来递给陈雪梅示意她敷一下左脸。
“先立案,我们就等消息。”徐孝年的怒气已经发泄在饭桌和陈雪梅脸上,现在倒是逐渐冷静下来。
“那你们快休息,可能明天警察还要问话。”徐知语也不是很懂传销骗局,只是隐约觉得这钱大概是追不回来了。
“我不活了!呜呜呜。。。。。。”陈雪梅用毛巾捂着脸,抽泣又变成嚎啕大哭“我没用!呜呜呜。。。。。。天杀的骗子啊。。。。。。那是我们家的血汗钱啊。。。。。。”
“哭哭哭!哭有个屁用!拿钱的时候不问问我,现在说个锤子!”徐孝年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被女人的嚎哭搅乱,抬手就掀翻茶几上的烟灰缸。哑着嗓子喝道:“你死了钱就回来了吗?啊!哭个球!要哭滚回房去哭!老子看到你就烦!”
“呼。”徐知语轻喘一口气,好不容易弄干净的地板。
陈雪梅今天被徐孝年发火的样子吓坏了,还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不敢继续在男人面前哭,两三步跨进房间关上门。
“不用收拾了,你去睡,明天顶我的白班。”徐孝年往沙发一躺,身心疲累,瞌上眼睛,“关灯。”
徐知语去厕所洗漱完回到房间一看手机,四点半,白班是八点到岗,还能睡三个小时。
李一然早上是被电话叫醒的,迷迷糊糊接起电话懊恼昨天忘记关静音。
“嗯?”明显没睡醒。
“然姐,你不在G市吗?”甜腻腻的声音是李一然很喜欢的那款,娇俏任性的小妹妹的的确确是被自己捧在手心宠了大半年。
“唐雯雯?什么事?”半醒不醒,有点不耐烦。
“我知道错了,我很挂住你~”
又是这套,撒娇扮可爱装无辜。真是腻了!李一然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我上次讲的很清楚,好聚好散,给彼此都留些脸面。”
“然姐。。。。。。”唐雯雯显然没料到那个笑容温柔眼神宠溺的姐姐翻脸居然这么彻底,想好的台词都没发挥出来。
“我们已经分手了”陈诉句。
“我。。。。。。”唐雯雯刚开了个头。
“包包,衣服,化妆品,车,”李一然耐心告罄,“你想还回来就继续纠缠我。”
“嘟~嘟~嘟~”电话挂的比预料还快。
李一然嗤笑一声,再看眼手机都九点半了,慢吞吞的爬起来。既然醒了,那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黑色轿车从国道进入乡道,路面逐渐变窄,路况也很不好。常年被货车碾轧让本来就质量不过关的水泥路变得异常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