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女人穿着高跟鞋,徐知语特意放慢了脚步.
午饭后的住院部很安静,大部分病人和家属都在休息,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二人轻巧的脚步声.
刚走到三楼转角,徐知语听见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停在原地。
李一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徐知语微微偏头,抬手示意她先别说话.
“我找人算老,这个叫冲煞!屋头有个带煞的。”是继母陈雪梅。
“有这么玄哦?”徐孝年的声音跟着呛人的烟味一路飘下来。
“你是不晓得,师父拿了一根筷子,插到一碗水里面,筷子就立起来了。”陈雪梅压低声音,“刘婶跟我一起去的,她也看到了.人家平时都不随便给人算。”
陈雪梅埋怨道:“我们屋头又是破财又是血光,你还不信!”
“那你说嘛,屋头哪个带煞嘛。”徐孝年不耐烦的伸长脖子吐出一口唾沫。
“还有哪个嘛,她一放假回来就出些事,你那个女噻。”语气里满满厌弃,“她妈啷个走的,你记不到了?天天在屋头话都不说一句,阴悄悄的,渗人得很。”
徐孝年沉默片刻,“她斗是那个性格。”但明显声音变弱了。
陈继梅:“师父说,血亲断不到,但是可以挡煞。”
“啷个挡嘛?”徐孝年嘴里叼着烟半信半疑.
陈雪梅看男人动摇了,于是扯住男人衣摆,“找个男人压住她,就得行了。”
"18岁结婚,小老点哦."徐孝年皱眉.
“嗨呀!”陈雪梅手上加了点力,把男人扯过来,“广场卖水管屋头的郭老四,他们娃儿还不是18岁结婚,现在孙孙都2岁老,那天看到她男人开个小车送她回娘屋,别个不是照样过得上好。”
“那是他们姑娘读书不得行,初中都没上完。”徐孝年把烟灰抖了抖,小声嘀咕,“小语成绩还可以。”
“上大学要读四年,你有钱给她读吗!”陈雪梅提到钱,尖着嗓子推搡男人,“豪豪的脚还不晓得要花好多钱,你心头只有女,豪豪不是你生的吗!豪豪还是儿子,以后你死了,你还要指望豪豪给你端灵牌牌!”
又是一阵沉默后,徐孝年扔掉烫手的烟嘴,“等哈我先跟娃儿说,大学不读了。”
“山上承包鱼塘的老何家,你不是经常跟他们打牌吗,他家在找人说媳妇儿,”陈雪梅不依不饶,“人家屋头一年挣七八万,条件在镇上算好的了。”
“你说起风就是雨。”徐孝年揉揉鼻子,老何他认识,他打牌还欠人家7千多块钱。
“别个彩礼给五万!”陈继梅又压低了声音,“还包酒席。”
徐孝年不说话了,五万彩礼!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婆娘才败了家里的积蓄,儿子腿又断了,以后要是治不好,真成了瘸子也不好找媳妇.
镇上的邓主任根本不承认和徐世豪有雇佣关系,说只雇佣了挖机陈师傅.出于人道主义,镇上可以承担一点治疗费用.实在要闹,让他找挖机师傅要赔偿.挖机陈师傅来那天就拿了钱垫医药费,徐世豪没学历,没经验,就指望他跟着师傅学点本事,以后有口饭吃,可不敢真的得罪.
徐孝年思来想去觉得妻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开始琢磨着怎么说服女儿去老何家走一趟.要是真能成,欠的那七千块钱也叫他们把账给抹了!娃儿小是小了点,但也总算是能有个好归属,女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结婚生崽.想到这里,徐孝年问,"小语人呢?"
"不晓得,那个吴经理说她等哈就回来."陈继梅不满的嘟囔,"喊她照顾一哈弟弟,结果东跑西跑的."想起儿子陈继梅推一把男人,"走,我们去看哈豪豪醒没有."
防火门"吱呀"一声打开."咣当"一声关上.
楼道恢复安静.
声控灯熄灭,黑暗铺天盖地压了下来瞬间将人吞噬.徐知语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站在楼梯.粗重的呼吸声透露出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李一然听不太懂这边的方言,但只字片语组合一下,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太好。
于是她唤亮光源上前一步牵起小孩攥紧的手,大夏天,触感冰凉,她稍稍用力捏了捏.小孩转头看她,红红的眼眶和发白的唇色让她心脏莫名就酸涩一片。
"我们不上去了,"李一然把小孩紧握的拳头揉开,摸到掌心全是用力掐过的指甲印."你先跟我走."
徐知语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量很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