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直是很难熬的，不朝阳的屋里或潮或闷，江渡从不期盼回屋，那里从来寂寥地只有孤独陪伴着他。

可这一次回家却不一样。

江渡打开灯，在被疲倦侵蚀的夜里，在这犹如孤岛的地方离奇看到了一轮明月偏倚。他像是初见玫瑰的小王子，惊诧中又有不真实的喜。

江渡的床太硬，江娅睡得不踏实，被灯这么一晃揉着眼睛也就醒了。她睁眼看到江渡愣愣站在门口，裹挟着自己的倦意立马消失。

她猛地弹起，立马点亮放在头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已经到了00：19。

江娅跳下床跑到江渡身前，伸手就要去抓江渡的手。

“脏，丫丫。”江渡还没回神以为是在做白日梦，又下意识躲闪。他两只手灰扑扑的，水泥灰干在上面结了一层硬皮，身上也没好到那去，一动哗啦啦的尘土就往下掉。

他应是累极了，才没在进门前先把自己清理干净。

“你怎么在这？”江渡搓了搓手发问。江娅没理，上下打量着江渡，眼神凶得让人发毛。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现在几点了？十二点多了！”江娅自问自答，音量越来越大。她突然这一通脾气发的，让江渡摸不着头脑。

“十二点了你怎么才回来？！你啊晓得咱家八点算晚归，十一点就是杀头罪啦！你不会这些天都这么晚回吧？你的工作表我看看呢！”

她越说越激动，往江渡身上扑去要摸他的手机。江渡这才恍然于江娅在气什么，莫名心虚躲着说自己身上脏，脏！但女孩丝毫不在乎。

她夺来手机点亮让江渡输密码，但江渡手指太脏，点屏没反应。

“你告诉我你密码多少，我输！”

“……xx0720。”江渡报了一串数字。

江娅没工夫思考，白着脑袋输入，解锁后立马指挥着江渡出口点出工地的排班表。

江渡在工地上循的是弹性工作制，如他所言不是每天都要去，按日结算，完成定量就可下班。按江渡那个老实样绝不会摸鱼打诨导致“留堂”到现在，那么让他干到这么晚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今天不是没有排班吗？”

江娅仔仔细细看了下那个表格，发现不仅今天他没班，前几天也不是每天都有。而上上周——就是江渡开始来她家那周，也只有四天班，而其中一天便是陪她去超市那日。

江娅的手指按在屏幕上用力到泛白。就算为了补那一天的工作量，也不该是像现在这样每天干到凌晨吧？

“江渡。”江娅抬起脸，心里确信了自己之前隐隐约约的猜测，“你是不是在工地被穿小鞋了。”

“……”江渡张了张嘴，可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

江娅这晚还是在江渡这睡下了。江渡抱了一床被子给自己打了个地铺，躺下后背对着床隐藏起自己的神色。

他有意隐瞒，江娅就算把他吊起来打也问不出一点。江娅撇过脸看着黑暗里被子里的隆起，辗转反侧直到四点钟才昏昏沉沉睡去。

后又不过一小时江渡便起了，他动作放得很慢很轻但江娅还是在第一时间就醒了。门被轻手关上没多久，她就和江渡前后脚跟了出去。

凌晨的城市是雾蓝色调的，空气里弥漫着的雾气是轻薄的，是干净好闻的。夏日一早还是有些凉，江娅手放在胸前拢着以防身上大衣落下沾上晨露。

她跑到店门口，拉了拉门发现锁着，拍了拍门喊了几句没有回应，便又拿出手机轰炸了下江渡，顺带着把之前的聊天记录顶上去了，可一切石沉大海。

十几分钟之后，穿着工作服的江渡才匆匆过来替江娅开了门。他弹去女孩衣领上的水珠，受了江娅愤怒的几个拳头，连声抱歉道：

“抱歉，抱歉，丫丫，我没拿手机进去。你怎么下来了？是被我吵醒了吗？是饿了吗？”

“不……！”江娅否定，可又说不出跟来的理由。

她被江渡推搡着回屋接着睡，可执拗地不同意，说睡不着要看江渡做蛋糕。江渡自然受不住她的请求，领着她到了后厨，拿出一套工作服让她穿上。

“给，老板早给你准备好的。”

江渡帮着江娅穿上衣服。衣服很合身行动也很方便。有了新玩意的女孩暂时忘了刚刚一点点不愉快，转着圈问江渡好不好看。

“好看，丫丫怎么样都好看。”江渡点了点头，说出的话好像是在敷衍，但语气和神情骗不了人——他是真心实意的。

江娅嘿嘿一笑，捂着嘴一蹦一跳跟着到了后厨。进入工作状态江渡一下子变了一个人，江娅不好打扰，也认认真真看着江渡动作，只是偶尔提出一些问题等着江渡回答。

烘焙帽把江渡的刘海包在里面，清清爽爽漏出那一双下垂眼。这样的他很少见，江娅不经意看入了神，直到喷香的面包味唤醒了她的味蕾。

“给，丫丫尝尝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