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B大操场上的观赛区,暗淡苍白的灯光撒在他的手边。
他盯着灯杆边极其熟悉的人影,向晚和莫沉。
时诩不知道为什么能清晰地听见莫沉语调亲昵的话语。
他能看见莫沉的右手不偏不倚地放在向晚的肩上,她轻薄缥缈的露肩纱裙暴露大片白皙的皮肤。
向晚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表情。
“晚晚,他是我的影子罢了,若不是他像我...我错了,让我回到你身边吧,好吗?”
夏日的风燥热地扰乱时诩的思绪,他觉得胸口极闷,几乎如狸猫利爪掐住他的脖子,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
时诩在他们看不见的阴暗里,淬着毒的念头如青萍肆意生长,蔓延围绕着整个他,将他的最后的支撑。
他活着从来都不如墙角的野草,父亲的厌弃,母亲的怨恨,周围人的讥讽、欺凌,或者是阿谀奉承,围绕着他,却从来没有人觉得他无可替代,可以以他为中心,为他哭、恼,陪他笑、闹,多一点考虑他的想法。
一瞬间,向晚和莫沉的身影变成了一张照片,瞬间四周涌来张牙舞爪的黑暗,他们的画面变成玻璃,开出了肆意妖娆的破碎,。
他变成小时候的模样,一个人坐在废弃的停车场里,把他弄进来的人已经散了干净。
没有恐惧的新鲜感,只剩麻木的熟稔感,他没有多余情绪,在角落爬起来,等着天黑,只要天黑,他的小叔就会出来找他。
却看见一个女孩站在堵塞着废弃汽车的卷帘门的破口边。
病态的肤色,大的诡异而明亮的眼睛,骨瘦如柴的身子裹着灰色布裙,嘴角挂着一弯淡淡的笑容。
她在刚才那群人之中,与他们一同看着他被那些自视甚高的名门子弟的咒骂和踢打。
她偶尔也会揪他的头发,不过气势极盛,用力却敷衍,或者送他几个响而不疼的巴掌。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角微红,目光略过他,看着他脚边的凝成块的暗红。
“别以为我是来救你的,我是看你笑话的,你还记得你打过我的,我不会原谅你!”
“你可真是...傻子!我不需要朋友。”
一个金属的物什顺着那个卷帘门的破口到他的脚边,那个身影晃悠悠地转身,一步步地离开。
“你要离开这里对吧!明天下午五点在秋千那里等我...”
他听见自己稚嫩却喑哑的声音,撕裂的、破碎的、抽搐的、扭曲的红色在眼前晃动。
那个身影一个停顿也没有,他反而平静了下来,心却一瞬间如鲜血尽泻一般穿凿的疼痛。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自我欺骗的失约,而是一厢情愿的期待罢了。
时诩醒了,他感觉身体上的燥热已经消散了,头上的疼痛感也缓和许多。
只是双眼外凸,眼皮底下沉甸甸的,时诩坐起身,一抬头浑浊的眼泪就沿着眼角流出,刺痛的感觉刺激地他忍不住用劲咬了一口下唇。
血腥味蔓延入嘴,时诩清醒了许多,拿出手机一看,五点半了。
他凭借重生前的记忆,输入一串号码,发了条消息订了附近的早餐店的外送。
订完了以后,他走进洗漱间,用清水洗了把脸,又就着手勉为其难地漱了口。
时诩皱着眉,撇了撇嘴,嫌弃自己没能够洗澡。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算满意地打量着。
果然没有脱离他家老头的“资助”,也没有自我放纵,没有几年后的憔悴无神,哪怕也没睡得多好。
不过他没想到这一次“发烧”竟让他睡了那么久,连晚饭也没吃,从下午到第二天竟然都没有起来。
时诩翘着腿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把手机放在一边充电,开始理清思绪。
他必须亲自去见那个人一面,但是他不确定要不要让向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