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来者是妖界素和家现任家主,素和镜晓。他身着一袭素色布衣,头戴斗笠,腰间佩刀。易疏弘移开目光,后退了一步。
易宛成平静地道,“冷静,兰田。站到我身后,关门。”
易疏弘一一照办。
镜晓是他最不希望遇到的人之一。此人无仁无义,锋芒不露,并非善类。他从妖界赶到虞城,来找背叛妖界的易宛成……这一切并不像是意外。
“屈尊前来,所为何事?”易宛成打破了沉默,语气平淡如聊家常。
“清除余孽。”镜晓语气不善地答道。
“依您看,谁是余孽呢?”人未到,声先至。只见一名面色苍白的少年慢条斯理地走下楼梯。“是被素和家抛弃又被易家收留的我?还是这位命途多舛的易兰田?还是……嗯,我知道了,前些日子您可是手刃了素和晴笙,恐怕和他有关的人……您都不会放过吧。”
一时间,院中三人的目光集中到这位少年身上。如他所言,他本是素和家旁系晚辈,名为素和无怀。当然,现在他的身份是易宛成的徒弟,名字则改成了左辋川。他自小体弱多病,精神状况和他的身体一样糟糕。
易宛成道:“徒儿,不得无礼。”
左辋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易兰田,你是相信我的,对吧?”
易疏弘咬牙道:“请注意你的言论。我不欣赏胡言乱语。”
镜晓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无怀,事非干己休多管,话不投机莫强言。至于你,易兰田,我们后会有期。告辞。”
说罢,镜晓的身影逐渐淡去,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易宛成松了一口气,“麻烦。”
易疏弘苦笑道:“对不起,祖父……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我是说镜晓。”
“……”
易宛成最终还是请了一下午的假,带着左辋川去了一趟三院复诊。这孩子几年前得过抑郁症,镜晓的出现于他而言是莫大的刺激。
“区区抑郁症……”左辋川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翻来覆去地研究着手中的病历本。他仔细辨认着医生的字——尽管他并不能分辨出多少。“师父,不用太担心。我最近的状态不差。”
易宛成摇头道:“我不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怕抑郁症卷土重来,把我夺走?”
易宛成深深地看了自家徒儿一眼。“是啊。”
左辋川合上病历本,微笑道:“不开玩笑。我会好好活着的。”
沉默了数秒,易宛成轻声道:“不……只是活着还不够。”
入夜,易疏弘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思绪如潮。虞城,书屋,妖界,故友……这些意象不断纠缠着他。终于,他在即将被思绪淹没之前沉沉入梦。
梦中仍是古塔夜读,除了手中的书换成了一本无名诗集,其余和前一晚别无二致。他的故友晴笙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
易疏弘低下头,目光停留在书页上,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空白。再翻一页,仍是空白。
晴笙望着空白的书页,随口念道:“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易疏弘合上书,闭上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只是一个梦而已。
“兰田?”
易疏弘再度睁眼的时候,梦已经结束了。他起身打开灯,看一眼床头的闹钟,时间是凌晨四点。
睡意全无的易疏弘洗漱一番,来到书桌前,点上一支线香。他披了一件薄外套,盘腿坐在床上,试着放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