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疏弘合起书,依言搬了个竹凳在角落里坐下。然而,当他再次翻开扉页时,却见书页上的文字变成了另一种张牙舞爪的符号,行距间狭小的空间被挤满,多看一眼都会令人眼花缭乱。
他再三辨认,确定自己没看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看个二手书还能遇上这等古怪的事情。
“难道又是妖术障眼法?不至于这么巧吧?”易疏弘心道。他又想起了易宛成给他的抄经本。说来惭愧,自从来到人间,他的妖力可谓与日俱减,不但感受不到他人的妖力,连一些简单的妖术也难以察觉。但是能让一本正常的书瞬间变得面目全非,还是妖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易疏弘抬起右手,指尖拂过书页上的文字,似乎感觉不到妖术痕迹。他试着把一点妖力传到指尖,再传到书页上。只见满纸的符号以他的手指为中心,开始扭曲变形,如同泛起涟漪的水面。
“拙劣的玩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符号开始淡去,文字已然清晰可辨。看来他的推测是对的,那么这障眼法又是何人所为?
风雪掩盖了季中北的足迹。相府沉寂已久的厅堂内,季中北把失去意识的相月夕放下来,伸出自己冰冷的右手搭在他的颈部。看起来自家兄长还有些生命体征,可惜他一时找不到医生,又不能指望相月夕自己治好自己。
“兄长,你这是第几次大难不死了?”季中北道,“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罢了,你就在相府住下吧,反正是你的住所。其他的事等你醒了再说。”
相月夕以一个僵硬的姿势躺在相府冰冷的地面上。季中北显然不懂如何照顾人,相月夕悠悠醒转的时候,他仍在一旁兀自沉思。
头痛欲裂的相月夕努力回忆着自己在结界处经历的事情。总之自己没能坚持多久,大概是半路被人搭救,现在才会躺在相府——还有相府实际上的主人面前。他并不希望遇上季中北——这意味着他与景缦的约定可能无法实现了。
“醒了吗?”季中北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眼睛,语气显然轻松了不少。在相月夕听来,言外之意大概是可以任由他自生自灭了。
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相月夕意欲答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自从数月前眼睛受了伤,他的身体状况便开始走下坡路。归根结底,他身体上和精神上的两重伤害与季中北脱不了干系。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一致对妖界保守这个秘密。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相月夕退隐杏林,季中北全权接管相府。
相月夕的伤在眼部,疼痛却蔓延至头部和全身,现在他一时失声,有口难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出现其他症状,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剩下的时间只少不多。
“兄长?你现在怎么样?”得不到回应,季中北反而比相月夕更着急。“现在可不是和我怄气的时候。我不懂医术,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只能为你预备后事了。”
相月夕闭上眼,不再理会。他的生命还不至于像季中北所说的那般孱弱。一阵倦意袭来,现在他只想睡一觉。至于其他的事情,人间的也好,妖界的也罢,他一时无能为力,不如暂且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