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云山远,东风道路长。人心胜潮水,相送过浔阳。”
显然,易疏弘看起来有些为难。于他而言,越是亲近的人越是难以相处。平心而论,他并不想参与任何长辈们的事情。拂白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打趣道:“别纠结了,听我的,只要对你舅公说,城西的药铺今天开门了’,他准会来。不信?你且回去试试看,现在就去。”
“行。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易疏弘万般艰难地站起来,将大门推开一条缝,出门后随手把门带上。药铺内迎来了转瞬即逝的光明,大门关上后,阳光从木门的缝隙中漏进了室内。
“看来这门也该换了,”拂白道,“以后是不是整间药铺都得捯饬一遍……?”
晴笙给自己搬了个板凳,凳子的四条腿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松动。他勉勉强强坐在上面,道:“前辈高见远识,到时候请务必把凳子也修一修。当然,我个人建议不用修了,全换了吧。”
“听起来好像没多少可用的东西了?”拂白哀叹道,“罢了,反正我这药铺也没什么人来。我将就一下还过得去。晴笙,你觉得呢?”
晴笙一本正经地答道:“您说得有道理。可是您何苦勉强自己呢?为什么不像我的主人那样——”
“好了好了,我只是个开药铺的,和你家那位开花店的不一样。”拂白默默地用绢扇挡住了脸,“她在明处,我在暗处,各有各的活法,你就姑且认为是处世之道不同好了。”
铜镜的镜面忽地一闪,镜中的景象倏然消失了。背着一柄白伞的攸晏伫立在阴影中,荼蘼弓着背缩在他的脚边,一人一猫紧张地盯着她。
米酒对着墙上的铜镜看了一眼,镜中映出的只有她自己。她伸手向镜面一点,镜中明暗转换,站在明处的米酒隐入黑暗,阴影中的攸晏顿时无所遁形。
“古塔中的铜镜不止一面。”米酒道,“它们都是普通的结界。你若是想进去看,那就去好了。”
“这……此话当真?”攸晏闻言眼前一亮。
“当然……注意安全。我不知道结界后面藏着什么。可能会有危险……”米酒又开始絮絮叨叨,“不要去太久……还有,小心你们家主……”
攸晏捞起脚边的荼蘼,微微弯下腰行了个礼:“明白。那我们先行告退了。”
攸晏的身影随即隐入黑暗。铜镜的镜面变得一片模糊,朦朦胧胧。半晌,古塔内再无一点声响。米酒仍伫立在铜镜前,对着镜面若有所思。不知是镜中的雾,还是镜外的尘遮蔽了她的视野。周围的环境变得亦真亦幻,像一个淹没一切的梦。
然而在这古塔之外,也不是全然安静。持续了数月的雪不会在一朝消融,来自外围的风终将吹彻妖界的各个角落。妖界的明天未尝不是变数。
易宛成的房间不大,窗帘半开半合,窗外树影婆娑,阳光无声无息地洒落在红木地板上。桌上还是书与文件夹,茶与药,以及楚仁瑛随手扔在上面的手稿。
楚仁瑛不希望别人的出现打断他的思考。在这个忙忙碌碌的虞城公会,易宛成的房间可能是最安静的地方了。然而,按照惯例,一般不会安静太久。在他沉下心来研究人间的医书的时候,往往会有凭空出现的意外惊扰他。
他听见了敲门声。虞城九月的风不大,但是窗外树叶的摩擦声几乎盖过了室内的声音。听其声知其人,楚仁瑛扔下手中的书,连同自己的手稿一起散乱地堆放在桌面上。门外的易疏弘略显不安地后退了一步。
“是兰田啊。有什么事?”楚仁瑛揣起了手,微微弯腰,平视易疏弘的眼睛。易疏弘眨了眨眼,垂眸道:“舅公,城西的药铺掌柜想见您。”
楚仁瑛思考了片刻,道:“我知道了,走吧。”
他回到桌旁,往自己的手稿上加了一行字,然后和易疏弘一前一后出了门。
大门虚掩的药铺内,针落有声。晴笙席地而坐,手上拿着那本令他百思不解的怪书。一旁的安闲自得的拂白靠着椅背,唇角带笑。
“这书中当真有什么线索?”晴笙小声抱怨道。
“当然,你大可以去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