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的酒旗在风里有气无力地晃荡。
“别跑那么快!”
狸猫像被鬼撵似的往巷子里冲,转眼便蹿入巷尾。
她一路疾奔追着,任凭衣裙扫在黏腻的青砖上,街上湿冷的腥气爬上她的后颈。
拐进暗巷时,一阵腐臭冲进鼻腔。
她走近一看,竟有一具尸身,狸猫正用爪子扒拉着那具烂得流汤的尸体。
那尸体烂得只剩半张脸,右手却死死攥着什么东西,被猫爪挠得露出半截玉镯,她双眼瞬间发烫。
苏青梨喉间涌着苦水,她扑跪在脏兮兮的地上,,海云澜的唤声从身后追来时,她已经抖着手去掀开尸身脸上盖着的残破衣衫。
“是狍鸮。”海云澜扳过她僵硬的肩膀,“这类妖物最爱披着人皮狩猎。”
海云澜掌心的温度穿透皮肤刺进神经,她才发觉自己在发抖。
“别怕。”他语声比檐角滴露更轻。
“我以为...”话未说完,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阿辰捏着鼻子冲进来时,正看见海云澜以袖为屏,将苏青梨笼在气息清冽的结界里。
“什么味道,臭烘烘的。”阿辰投眼过去一看:
“哪里来的死狍鸮。”
他双指合并,在鼻尖使出避秽诀封住了嗅觉,才深深吸上一口气:“差点憋死,这玩意儿至少死五六天了吧。”
那半块玉镯从狍鸮掌心滚落,苏青梨上前,颤抖捡起:
“这是我阿姐的镯子。”
海云澜的手掌始终虚悬在她发抖的肩头,最终...只是抽走她指间沾血的玉镯。
“我看看。”他语气温缓。
海云澜的指尖刚触到玉镯,空中瞬间绽开蛛网般的光芒:“你阿姐,是蛇妖?”
“嗯,你怎会知...”苏青梨红着双目,惊讶之余死死盯着那些游走的光丝。
“澜!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进修了溯魂术?”阿辰弯腰在玉镯旁上下比划,“靠气味?妖丹...”
海云澜的折扇精准捅在阿辰后腰,成功让他闭嘴。
“她没死。”海云澜碾碎手镯上溢出的光芒,“现在这缕血气还烫着。”
苏青梨听到这里,心脏停了一拍,她耳畔嗡鸣,脑里只有一句话在反反复复:她没死,她没死,阿姐没死...
“我与阿姐出逃那日,我亲眼看到,阿姐是死在诛妖剑下的...”
“这镯子还留着它主人的气息,诛妖剑确实洞穿了她的心脏...” 海云澜将残镯举过眉间,“但镯子碎裂时释放的仙力,会为她织就新的血肉。”
苏青梨呆呆地杵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海云澜。
“仙门世家的护命镯,主人咽气就会自毁,用仙法给她续命。”
海云澜话音未落,阿辰突然原地跳起来:“不是,这分明我仙家的镯子,怎会出现在你阿姐的手里...”
“这缠枝纹!这归元术!”阿辰指尖戳得镯子叮咚作响,“ 三千年前父君赏我的生辰礼,与这个分明是同一炉炼的!”
苏青梨被他突然拔高的嗓门吓得一愣:“这该不会是仙界批发的山寨货吧?”
“不可能!”阿辰突然扑向苏青梨,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难道是我父君下凡偷吃?!看你这眉眼,这哭起来皱鼻子的样子...你和你姐姐该不会真是我流落凡间的妹妹?”
苏青梨挂着泪珠愣住。
阿辰突然压低声音:“我想起来了!千年前仙魔大战后,父君被司命仙君罚作书生下凡历劫,定是那时...”
“你父君因好战被罚下凡...”海云澜拎着阿辰的后领把人拉开,“托生成个肺痨书生,他走路都喘,哪来的力气偷腥?”
“那,那这镯子怎么解释!”阿辰撅着屁股嚷嚷,“你阿姐出生就戴着天族秘宝,总不可能是她娘捡了我父君的裤腰带...”
海云澜的扇子重重拍打在阿辰脑袋上:“少看些凡间话本。”
“不管这镯子是如何来的,你阿姐,定还活在某处。”
苏青梨接过镯子,她指尖骤然失力,半截玉镯差点坠落,她醒过神来死死攥住。
她将玉镯贴在心口,这几日来,胸口那块如巨石般压着的郁结,终于在这一刻松动,沉入湖底。
她低头把脸埋进猫儿暖茸茸的肚皮,泪水洇湿柔软的绒毛:“活着...当真还活着...”她反复呢喃,齿间未尽的哽咽,渐渐化作细碎的笑声。
“即还活着,找便是了。”阿辰突然拍着胸脯蹦到她眼前,“不如你随我一同回天宫,我让他们在三界掘地三尺,为你一一查清。”
苏青梨还没来得及点头,街头便传来阵阵锣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