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相认,她反倒不拿偃枉然当什么高高在上的楼主了,只当他是朋友。
偃枉然手臂离桌,说:“我有一个猜想。”
“你说。”
偃枉然盯着她莹白的手腕,平铺直叙:“不想高守泰上京的,唯有知晓当年圣上与高璋交情的人,而这些人目前在朔京居多。”
江谈夙拍桌道:“我怎么没想到,我即刻向我阿爹去信。”
偃枉然赞成,江展祺对朝中态势更为清楚,杀手是谁,由他与江谈夙来查,但幕后指使恐怕只有江展祺能查到。
文霁回头看两人,提醒:“夙姑娘,那糖歇凉了就不好吃了,若要吃就要泡开热水。”
江谈夙抱住碗:“你让店家再熬一些,我带走。”
文霁出去了。
偃枉然看着门关上,这才又将手臂靠上桌子,接过已经硬了的糖,用力划拉出一块,递到江谈夙唇边:“从以前就贪吃甜食,在那种吃人的苦地方怎么待得住?”
那种地方指的是袭香院。江谈夙苦笑:“抱着巨大仇恨,哪有心思念着甜,日夜都想啃了苏点青和新皇帝的骨头。”
“为何不让侯爵将苏点青调离朔京?”偃枉然又挖了一勺糖,递给江谈夙。
江谈夙瞧见他修长手指斑斑旧伤口,好奇他重生后,日子如何过的,顺手将银匙接过去。
“没有证据,我阿爹不会动手。而且,江家的敌人不只苏点青一人。只要西凉不反,大朔不一分为二,二殿下不自拥为新王,江家才能长盛久安。”
文霁进来,问江谈夙:“姑娘今晚宿哪儿?”
偃枉然替她作答:“枉春楼在韦州有一处别庄,公孙籁得了消息也去那里寻我。”
江谈夙莫名跳出一个念头,跟蚱蜢似的,转眼又跳进草丛不见影子,她好奇问:“偃枉然,你在灵郡置办了许多的宅子?”
已经迈步出门的偃枉然回头,幽幽道:“住过四壁透风的陋室,大冷天睡过凉砖似的床,如今唯一喜好是买宅子。”
四壁透风的陋室该不会是说他们成亲的那间山间小屋吧?
江谈夙不好多问。
韦州别庄也在山间,依山的大宅邸如匍匐巨兽。夜幕四合,山野凄寂,一条进园的大路两旁隔两米竖朱色柱子,中空部位立着执莲花灯的小铜人,灯火一团团映照地面,很亮。
江谈夙下了马车,步行至宅子前,感叹此等规格,朔京内都少见,偃枉然这一世可真富有。
门打开,数名仆人掌灯开路,偃枉然等了片刻,江谈夙上前来后,门后才牵出一匹马,通身雪白。
江谈夙一看,门内有一条笔直石板路,偃枉然扶她上马:“不会武功,走路需半柱香,不如骑马省时。”
江谈夙懵懵懂懂,回头看文霁,文霁也被扶上马,只是由人牵着。
文霁觉得新奇:“姑娘,你且去谈事,我随这位姐姐四处逛逛,可好?”
江谈夙看牵马的人是之前在枉春楼迎她的春千,便道好。
蓦然,身后也翻上来一个人,偃枉然坐在江谈夙身后,双腿夹马肚,飞奔向深宅里。
江谈夙在风中笑言:“你以前也这样带我,可惜不如城外,跑起来不痛快。”
马匹顿时四蹄离地。
江谈夙闷不住的娇呼被风击散。
到了议事的厅堂前,偃枉然翻身下马,将她接下来。江谈夙识趣地越过他的手,自己溜下马。
公孙籁立在厅堂前,止不住笑:“楼主,山里都能听见马鸣,你的动静太大了。”
偃枉然随江谈夙入厅,公孙籁立即收了笑跟上来。
屋内摆两个火盆,江谈夙立即捂得热,脱去外氅。偃枉然将衣物接过去,转头问公孙籁:“查出点什么?”
公孙籁如实回答:“派出去的人查到贩马的人与那胡人相似,马的行囊里有一张去往巴州的舆图。韦州水域也查了,颖水渠旁有人见过高守泰与胡人的踪迹。再有就是高守泰在盐州用膳时,曾离席去与人见面,一盏茶时间左右便又回来了。”
偃枉然:“韦州出入城的生面孔呢?”
公孙籁:“守城的说了,生面孔有一些,不过没有那名胡人,但是见过高夫人。”
江谈夙:“高夫人是乘马车,还是骑马?”
公孙籁:“高夫人腿脚不好,自然是乘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