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房门关上后兰蒂芙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就那么站在门外,鼻尖和门槛只有一指宽的距离。
对于达芙兰蒂芙实在想不到更妥善的安置办法,只能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间里并尽可能关着门。看达芙的样子她并不想兰蒂芙离开但又没有明说,兰蒂芙还是决定留达芙和伊薇特呆在一起。
至于兰蒂芙的另一个侍女希瑟倒是很有眼力见地主动表示要去厨房给兰蒂芙弄点驱寒暖身的夜宵来,兰蒂芙经过大半日的奔波确实疲乏困顿,也就没有反对。
如果有人来向兰蒂芙质询达芙的情况兰蒂芙到底该如何回应?想到这个问题兰蒂芙就心累,这个“人”可能是母亲,可能是父亲,更可能是雷尔德,也许还可能是之前被她掌掴的总管休伯格,兰蒂芙可以确定的是无论谁来她都很难应付。达芙的情况,除非她执着护短,否则无论怎么说都不占理,可是要让兰蒂芙因此乖乖交出达芙她又心有不甘,尤其是艾沃尔的面庞浮现在她脑海她就更加不情愿了。说白了——轻易交出达芙她也没法跟艾沃尔交代。
兰蒂芙将额头轻轻碰在门板上,木头上冬季特有的凉意令她起了鸡皮疙瘩,吐息喷涂在木纹上的霜花转瞬即逝。
——好累。
艾沃尔希望兰蒂芙帮她看护住达芙,索瓦希望她将来手刃仇敌,长辈希望她永远维持氏族和平,对她来说一个比一个困难,可她又没有勇气直接说出口——说“我做不到”——除了前天傍晚激动之下不小心对吉恩说出真话。然后她就遭到了母亲的严厉斥责。
那我能做什么呢?换到这个问题,兰蒂芙竟然也很迷茫,她只知道她对雷尔德根本起不了半分怜悯,因为雷尔德自她记事起就总对她开些令她不适的下流玩笑,尤其是得知兰蒂芙来初潮后那次,他笑嘻嘻地着兰蒂芙的面对她父亲说:“真不错,能开个好价了。”那之后他不仅没有任何收敛甚至还得寸进尺,明知兰蒂芙反感还经常趁她不注意摸她的胸部和屁股,有时候是腰,摸了就跑。这样的事不甚枚举,而斯韦恩顶多也就是口头训诫下,更多时候连这都懒得,父亲如此母亲更指望不上。于是雷尔德就那么屡教不改直至如今,他每次接近都多少有点儿羊膻味与蜂蜜酒混合的怪味钻进兰蒂芙的鼻孔,以至于兰蒂芙现在一闻到类似的气味无法忍受。而且雷尔德总是热衷于给兰蒂芙说媒介绍对象,随时随地都能展现他对侄女大龄未嫁的关心与担忧,随着兰蒂芙年龄渐长他这种行为也越发频繁,兰蒂芙实在烦不胜烦时真的产生过“要不悄悄把他弄死算了”的想法。
兰蒂芙实在无法为他产生任何愤怒,看他吃瘪她只会想笑。
“所以你是为了同样的原因不想去联姻吗?”——兰蒂芙心里突然有个冰冷无情的声音突兀发问。兰蒂芙赶忙在心中驳斥:不是,当然不是,想起那些战争中惨死或落下残疾的亲眷,乡亲我怒火中烧,怎能不恨?我爱我的母亲父亲,正因此我才愿意为了他们嫁给仇敌,为敌人生儿育女,是的,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已。而我也绝不可能真正爱上丈夫家族的任何人!我会为了我真正的家族去尝试执掌丈夫家族的权力,我不会放弃的。
这样可以了吗?兰蒂芙向着门板无声发问,这样就可以了吧。
“兰蒂芙?”
女人的声音在身后侧轻轻响起,兰蒂芙浑身一颤猛回头,看到的是希瑟犹疑不定的面庞。
“哦,”兰蒂芙赶忙抬手捋了捋鬓边碎发佯作淡定状,“怎么了?”
“夜宵好了,我放在长桌上。”希瑟侧了侧身随手比划了下,“还是你想进屋吃?”
“不用,就放桌上吧。”兰蒂芙说着抹了抹脸迈步走向大厅内长桌,希瑟将她的夜宵放在最靠近首领主座的那截长桌上,兰蒂芙也远远就看到食物锁定方位便快步朝桌边走去,空旷的长厅里只有鹿皮靴的脆响和软底棉鞋的沉闷脚步彼此交织。
等兰蒂芙坐下后希瑟扭扭捏捏地凑近兰蒂芙说道:“我就站你身边你不介意吧?”
兰蒂芙立刻听出希瑟这句对奴隶来说与废话无异的说辞在暗示什么,于是挥挥手合了希瑟的意:“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希瑟闻言边点头边兴奋跑开,兰蒂芙扭头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疑惑希瑟到底整天忙些什么,她真的如她所言有那么多情郎要幽会吗?
算了,现在兰蒂芙自己的情况比希瑟严峻多了。她低头看着碗里用云杉嫩芽和麋鹿□□熬成的冒着热气的浓汤,回想起之前被希瑟打断的思绪,忍不住苦笑起来。
思来想去,居然只有艾沃尔拜托她的事,是她乐意接受的,可惜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连那么简单的嘱托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办妥。她不想呆在有达芙在的房间里也不过是为了逃避罢了。
想到这里她莫名鼻子发酸,赶忙给自己舀了满满一勺浓汤送到嘴里。就在她努力吞咽过烫的浓汤时门外突然传来非同寻常的嘈杂声。兰蒂芙迅速从中辨认出了男人粗着嗓子的呵斥声和——
兵戈交击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