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沃尔赶路赶得气喘吁吁，额头满是细细汗珠，绕过一处断层陡坎后她来到低洼处，终于看到了她之前在顶峰用渡鸦双眼侦察到的袅袅炊烟来源。

是个有深棕色半长卷发的男子正缩在背风处鼓捣由冷杉枯枝与苔藓混合的篝火堆，他看起来三四十岁左右，身上那裹得臃肿的皮草外套下显露出些许精致的针脚和细密的花纹。男子鼻头和脸颊冻得发红，神情也愁眉苦脸，脚边散落两个小包袱，加起来还不如艾沃尔或者兰蒂芙的登山行囊大。

也许是因为自己直勾勾盯着太久，那唉声叹气拨弄篝火的男人还是惊觉有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站着望向自己这边，视线跟艾沃尔撞上时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惊慌之色一览无余。

艾沃尔立刻堆起笑容摊开双手走上前说道：“我路过附近，发现这儿有烟想来烤烤火。”

男子飞快眨眨眼努力镇定下来又坐直了说：“哦……那你来吧。”

艾沃尔不动声色走到火堆前蹲下，伸出手掌凑近哔啵作响的火苗装模作样的烤火。

男人在克制不住好奇地打量自己，艾沃尔只当不知道，等着对方主动开口：“你看起来不像猎人，装备太精美也不像佣兵，可是我在斯韦恩领主的长屋里从未见过你，你……是外地来的？我听说领主千金要和什么乌鸦族联姻（艾沃尔翻了个白眼），你跟那什么鸦族是一起的吗？”

“对，我就是来自黑鸦氏族，来这儿是为了护送王子。”艾沃尔说着瞥了男子一眼，只是短短一眼她便能看出这男人听到黑鸦氏族便浑身紧绷姿态僵硬。

“那——黑鸦氏族的王子亲卫来这深山老林做什么呢？”男人挤出笑容继续问。

“弄点野味，整点特产什么的。”艾沃尔一脸无辜地望向男人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哦，野外特产啊，这里没什么特别的。”男人的口吻和体态都立刻放松下来，甚至边说边露出笑容，“如果不是条件不合适，我的厨艺倒是能做出道特色菜来。”

“哦？”艾沃尔挑起一边眉毛问，“你的厨艺很特别吗？”

“那我赌你肯定没吃过用我的法子做成的菜肴。”男人竖起一根手指晃着声音越来越大，“我可以精准把火候让蛋黄凝固但蛋清还能摇晃，我还能把肉排煎得表皮焦黑内里奶油般融化，哦，还有表面撒层面包屑再烤的烤法，你没吃过吧？”

“是谁教你这么做菜的？”艾沃尔低着头看似盯着火焰问道，“罗德里克？”

“哦，是我母亲。她做的其实比我做的——”

罗德里克话到一半整个人僵住，双眼瞪如铜铃看向艾沃尔。

“怎么了？”艾沃尔说着嘴角咧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我还知道你有个更典雅的外语名——克洛维，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某个墨洛温国王的名字。”

艾沃尔的话还没完全说完罗德里克——或者说克洛维已经往后跌倒在枯草和雪堆里，然后连滚带爬转头向反方向逃去，艾沃尔不紧不慢站起身迈开步伐，惊慌失措的克洛维没跑两步又绊倒脸朝下栽进雪地里，他浑身抖如筛糠两腿发软，明明听到背后艾沃尔踩断枯枝走了过来却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哭泣着在地上匍匐。

紧跟着他就感觉到自己后背心被结结实实地踩住，他知道自己再也跑不了了。

艾沃尔踩着男人后背半跪下来，揪住头发迫使男人脑袋往后仰，然后俯下身凑近问：“你觉得我是谁？嗯？你在怕什么？”

“你……就是你昨夜来我家找我……我还是……逃不过……”克洛维说着说着就开始咬牙抽泣起来。

“那你再猜猜，我为什么找你？”艾沃尔把磨得锃亮的斧头往克洛维跟前一杵凑得更近了问道，“没准我一高兴，就把你放了呢？”

这话克洛维是不信的，但他现在也没什么选择。

“黑鸦氏族……你……你是斯蒂比约恩派来的刺客？”

“很接近了，再猜猜？”

艾沃尔的口气中透出微妙的兴奋。

“除……除了他还有谁？当年……海厄波尔活下来的……”

克洛维想起他去找科约特维兑现承诺时后者是如何向他咆哮的：“你竟敢跟我讨要报酬？你这个毫无用处的下贱废物，斯蒂比约恩跑了！西格德跑了！连瓦林的小崽子也跑了！到现在尸体都没找到！”

“你……”克洛维艰难地扭过头去看向艾沃尔，“你是艾沃尔……艾沃尔·瓦林斯多蒂尔……你竟然……”

“我竟然活下来，还长这么大？”艾沃尔冷笑一声麻利地抽出绳索来将克洛维双手反捆在背后，接着一手拎着斧头一手捞起克洛维的双手，将他脸朝下拖到近旁的木桩上反绑起来。

把绳索打了个死结后，艾沃尔仍旧将斧头拄在地上作支撑，半蹲着对满脸泪痕的克洛维简单粗暴给出了指令：“现在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给海厄波尔的守卫下毒。我知道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奴隶，所以你只需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你就会放了我？”

“还会放了你的家人。”艾沃尔扯了扯克洛维肩头的貂皮坎肩，笑得更加令克洛维感到毛骨悚然，“我知道他们藏在哪儿。”

其实她不知道，但看克洛维的表情他瞬间就相信艾沃尔知道。

“我的家人跟我的过去毫无干系！”克洛维激动得涨红了脸，“你把他们全杀了也无济于事，那改变不了——”

“对但是能让我感觉好点儿。”艾沃尔伸出食指表情认真地强调道，“我会把你留在最后，在那之前我会把另外五颗人头摆在你面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