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襄整理完手中的东西,轻轻吹了吹纸张上的墨水,又拉远细看见无误这才放好。
“苏公子为何会到我这儿来。”瞿襄起身替换蜡烛,“别说是路过,暗锋的黑白双煞之一怎么会无缘来找一个医女。”
苏展封起唇,“你知道的我不能说。”
瞿襄收拾好准备休息,夜雾悄悄溢出来,温柔地包裹着木屋小院,起先团团起飞的萤火虫,这会儿也不知去向。
“还不走吗?我要休息了。”瞿襄剪掉烛芯,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只余月光穿透树叶照下斑驳的树影。
苏展封脸一半没入夜色,另一半照着破碎的黑影。
他盯着女子透亮的瞳孔半响,用火折子再点亮蜡烛,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以后我不在,用这个防身。”
自瞿家灭门后,苏展封便时不时来看看瞿襄,想来想去自己大多数时候不能陪在她身边,便做了个暗盒。
檀木盒面刻了一个“襄”字,纹路精细,看得出雕刻之人用心颇深。
“这里面是细针,我知瞿姑娘懂穴位精通经络,若遇险拨动此按钮,飞出细针便可化险为夷。”
苏展封将檀木盒对准稻草人体像,瞄准穴位,一针穿过稻草,刺入墙壁。
瞿襄接过试了试,“那若是没针了怎么办?”
男子神色滞然,思索片刻,“每次你用完针能取回来就取回来,实在取不回来就算了,你提前传信与我,我可送来。”
瞿襄唇角泛起涟漪,遂又压回去,“嗯,好。”
“那便多谢了。”
苏展封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移开目光,木然地点点头,“嗯。”
“我走了,需要我便随时传信。”
转身翻窗离开,跃入黑夜。
徐凝起夜,见瞿襄屋里还亮着灯,揉眼间有黑影闪过,“瞿姐姐,刚刚是家里来人了吗?”
瞿襄脱下外袍挂好,“不是,有只小野猴蹿进来讨东西吃。”
“哦。”徐凝没放在心上,倒杯茶水润润嗓子。
“你也快去休息,你每日起得早。”
瞿襄不想让她发现异样,催促着。
徐凝没多想,脑子晕沉沉的,摇摇晃晃回屋。
……
一日,徐凝练完剑回来,瞿义在她门前来回踱步。
“我这几日想了想,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
徐凝挑眉,唤了堂溪胥和瞿襄来,恰逢晚餐时间,四人围坐着一起。
“葬礼前来吊唁的,大多为父亲生意上往来的人,少有江湖人士,其他的便是那位闻凉公公。”
徐凝拧眉,食指轻扣着桌面,堂溪胥放下碗筷道:“瞿公子可有那日前来吊唁人的名单?”
瞿义流露出一抹悲凄,扯扯唇角,“瞿家就只有我和我姐活着,那还有人去写什么名单。那些人没见瞿家落魄,来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徐凝起唇,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堂溪胥夹了一剔好骨的排骨放在徐凝碗里,说了徐凝想说的话,“瞿公子能想起哪些人,还望写一写。”
瞿义气笑,抬眸看了眼二人,一个埋头只顾吃,另一个向她碗里捡菜,眉眼含笑:“慢点吃。”
这两人真是一个夫随妇唱。
饭后瞿义写一张名单,一个名字吸引了徐凝目光。
“邯立。他怎么会来?”
“邯立为南阳侯府世子,去岁中了探花郎,现今的翰林院修撰。”这是堂溪胥暂时所了解的。
瞿义再补充:“也是太傅房嵇的门生。”
“房、嵇。”这名字徐凝第一次听见。
“邯立和瞿家有什么往来吗?”
一旁一直没吭声的瞿襄道:“我出嫁前某一日偶然看见父亲的账簿上,记录着‘祯宁二十四年,正月初九,邯立买白玉弓弩一副’。”
“白玉?”徐凝惊讶,竟有人用这么清脆的材质制武器,“弓弩?”
“是。这种弓弩不是拿来用的,而是一种摆件。”瞿义接着补充。
“能否画一下这弓弩模样?”
瞿襄大致画了画弓弩外形,徐凝举着图纸左看右看总觉得眼熟,脑海里搜索半天也没搜索出来。
堂溪胥余光瞟了一眼,面具下的眸子沉至海底,笑意尽失,烛火下倒映着几分寒凉。
二人散完步,徐凝先回去,行至门前浅笑着道别:“一夜好梦,晚安。”
鸦青色长袍上的细纹流光暗动,青年勾唇浅笑,“晚安。”
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倒回来。
“夜里若是饿了,来找我,我给你做。不要又去偷吃晚上没吃完的菜,对身体不好。”
徐凝瞳孔微怔,他怎么知道我晚上出去偷吃的事?
女子背住双手,低头看着影子,一只脚反复摩踩着地上的树枝。
有一种小时候在外面偷吃辣条,被家长发现的错觉。
徐凝低头小声道:“知道了。”声音细小,若不走近些,否则听不见。
“什么?”
青年的目光一直落在女子发顶,声音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