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追究是谁传的已经毫无意义,要紧的是——”吴初樾又看了眼前方,为难地说:“你二哥哥听见了,你要怎么过他那关。”
裴云晰说:“实话实说啊!没有就是没有,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他怎么问。”
说罢,她在气头上,还想追上前去拉住她二哥哥把话说清楚。谁料此时裴云曜恰好转头,看着落在后面几丈远的姑娘们:“前边有个亭子,不如坐下歇歇。雪天路滑,你们行路小心些。”
几乎是看见裴云曜那张脸的一瞬间,裴云晰就泄了气,鹌鹑似的垂着头,躲在了吴初樾身后。
奈何再怎么想逃避也无用,亭子不过百不远,她再怎么磨蹭,不一会儿也就走到了。
四人刚一在亭中落座,眼看周围没有旁人,裴云曜便盯着裴云晰冷不丁地开口:“你要实话实说什么?”
原来他人虽然走在前面,却是把她们三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裴云晰梗着脖子:“二哥哥,你别听那些莫须有的传言!我跟赵大哥——赵彦秋是清清白白的,不过同窗之谊罢了!”
“那我只问你一句,”裴云曜面若寒冰,“四下无人时二人独处,同撑一把伞,有,还是没有。”
裴云晰被裴云曜的威严压得都快喘不过气,她几度张嘴,裴云曜锐利的眼神仿佛已经把她看穿,现在正在揣着答案装糊涂,她若是敢撒谎……
裴云晰终究没勇气有干脆果断地说没有,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那日是有原因的,他是看我没有打伞……”
“混账!”裴云曜厉声呵斥,吓得裴云晰差点从石凳上滑下去。
“我竟不知裴府已经落魄到这种境地,连姑娘的一把伞都拿不出吗?”
裴云晰着急解释:“那日是我忘带了……”
“跪下。”
吴初樾想要起来打圆场,被裴云暄紧紧拉住,低声说:“二哥哥现在在气头上,你可别说话。”
裴云晰委屈的,眼里含了一包泪,却又不敢不听话,慢吞吞从石凳上滑下来,跪在冰凉的青石地砖上。
“你一个未及笈、未出阁的女儿家,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不知道男女大防吗?”
“那日雪又不大,你为什么非要接他那把伞?”
裴云曜越说越气:“他赵家是新贵、炙手可热,有的是人巴结。咱们家家世不同寻常,更不是能高攀得了他们赵家子的。你同他牵扯上,你以为会有人帮你说话吗?”
裴云晰委屈极了,泪珠断了线一般滚下来:“那又不是我问他要的,是他非要给我的!不信你去问他呀!”
吴初樾终于坐不住,她过去抱住裴云晰替她擦眼泪,转而站起来蹙眉,对裴云曜说:“裴二郎,季蘅是什么性子你我都很清楚,她不是那种喜欢围着郎君打转的女郎。”
裴云曜丝毫不同她客气:“我自己的妹妹我自然最了解。她就是这么个糊涂的人,不让她长长记性,她便永远这样稀里糊涂的、没分寸。”
“什么叫没分寸?季蘅还不够有分寸?她若是真没分寸,她跟那个赵彦秋日日坐在一处,也从未有人传出任何闲话来。这次要不是那个赵彦秋自己非要装好人,季蘅怎么可能这样无辜被连累?”
裴云暄吓得大气不敢出,她从没见有人敢这样和裴云曜顶嘴。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裴云晰身边,想把她扶起来,却被裴云晰轻轻推开了。
“这次便要让她知道,隔墙有耳、人言可畏,让她以后为人处世更加严谨。”
“那也不该是你这样的做法!其他人不相信她,家里人还不信她,你难道不会让季蘅寒心吗?”
“我什么时候不信她?”裴云曜诧异地看着吴初樾,发现对方也正气的脸红,瞪着一双圆眼睛看他,竟然把裴云曜看的有些不自在:“我只是就事论事,让她长长记性。”
“就事论事那也应该先论那个赵彦秋的事。你与赵彦秋私交甚笃,你怎么不去问他为什么要给季蘅塞一把伞?他知不知道这把伞惹出多少祸事来?”
吴初樾像个护崽的母鸡,劈里啪啦说个不停,早就把之前对着裴云曜的那些小女儿的羞涩暂时抛之脑后。
最后竟然还是裴云曜败下阵来,他侧过脸去不再说话,叹了口气:“不必无谓争执了,季蘅,你起来吧。且记住,此时下不为例,为了你的将来、你的前程,这样的闲话别再传出来第二次。”
裴云晰抬眼看着吴初樾护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更加委屈了,便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裴云暄大哭起来。吴初樾心疼地转身去她跟前蹲下,掏出手帕来给她擦眼泪。
唯一的“大恶人”裴云曜站在一旁,满是无奈地看着这三个姑娘。
“好了!”裴云曜实在忍不住,声音虽大态度却缓和了下来。三个姑娘齐刷刷望着他,裴云晰的泪珠还挂在脸蛋上。
他有些别扭地说:“今日……今晚,咱们去天香楼,吃水晶肘子。”
裴云晰沉默,“……我还要吃黄鱼脍。”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