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冰冷得像淬了毒的玻璃珠,没有丝毫波澜。
黑影的手闪电般探入雨衣内侧,再抽出时,一道刺目的寒光撕裂了昏暗——一柄锋利的水果刀!
没有警告,没有废话。男人猛地向下刺去!
“呃啊——!”
剧痛!尖锐的、冰冷的、瞬间穿透皮肉的剧痛!程曜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喉咙里爆发出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刀刃刺入的瞬间用尽全力向旁边翻滚躲避。
噗!噗!噗!
刀锋入肉的闷响一声接着一声,每一次拔出都带出滚烫的液体,溅落在床单上,晕开大片大片的深红。
“啊——!!!”
夏栀尖叫着从噩梦中弹坐起来,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腔。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轻薄的衣服,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战栗的寒意,夏栀头痛欲裂,像是有一把钝斧在反复劈砍她的太阳穴,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更剧烈的眩晕和恶心。
噩梦中的雷鸣和暴雨声,竟然真实地穿透了厚重的舷窗!
不是梦!她惊恐地瞪大眼睛,透过被雨水模糊的圆形舷窗望去。
外面是墨汁般翻涌的、狂暴的海!闪电如同巨大的银蛇,在漆黑的天幕上狂乱扭动,每一次炸裂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霹雳巨响!
他今晚会出事!就是现在!
必须立刻给程曜打电话!
夏栀强忍着眩晕和剧烈的头痛,手脚并用地从凌乱的床上翻下来,双腿软得像棉花,几乎站立不稳。
她跌跌撞撞地扑向床边的小沙发,她的包!昨天晚宴时还拿在手里……空的!她发疯似的掀开沙发靠垫,没有!床头柜,梳妆台,甚至地毯的角落……都没有!她的手机不翼而飞!
她猛地想起意识沉睡前最后模糊的画面——那只修长的手,极其自然地抽走了她的小包!是许鹤川!是他!
座机!房间里一定有电话!夏栀踉跄着扑到书桌旁,一把抓起那部造型复古的象牙白座机听筒。
没有声音。
她用力按着挂机键,又疯狂地按下内线呼叫和紧急呼叫的按钮——听筒里依旧只有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忙音,或者干脆是空洞的、毫无反应的沉默。
电话线被剪断了!
她不能被困在这里!程曜有危险!
她冲向那扇厚重房门,用尽全身力气去拧动那冰凉的黄铜门把手。
纹丝不动!
她再次用力,双手并用,甚至用肩膀去顶撞那坚固的门板!
门,从外面反锁了。
“喂……有人吗?!开门!”她的声音撕裂夜色,几乎嘶哑。
她拼命拍打房门,用尽全身力气:“救命!谁在外面?!开门!程曜会出事的!”
恐惧与绝望像海水一样漫上来,她的双膝一软,跌坐在地,眼泪不自觉地流下。
“不要出事……程曜你不要出事……”
*
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程曜位于半山腰的独栋别墅。狂风卷过庭院里的树木,枝叶发出凄厉的呜咽,如同鬼哭。整个别墅区笼罩在一片昏天黑地的水幕之中。
位于别墅入口处的保安室里,三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男人正围着一张折叠小方桌,桌上散乱地堆着扑克牌,几包开了封的花生米,还有几个空啤酒罐。
“妈的,这破天气!鬼哭狼嚎的,吵得人头大!”一个剃着板寸的保安烦躁地甩出一张牌,“后半夜巡更怎么搞?这雨砸脸上跟冰刀子似的!”
“知足吧,好歹有顶棚遮着,里头还暖和。”另一个戴着眼镜的保安推了推镜框,慢悠悠地喝了口啤酒,“总比在雨里泡着强。就是这雷打得,心慌慌的,总觉得要出事……”
“能出啥事?这地方安保级别高着呢!”第三个保安年纪稍大,显得满不在乎,“再说,程先生人那么好,还经常给咱们点福利……诶,你们说,他今天会不会又点宵夜?”
话音未落——
“叮咚!叮咚!”
尖锐的门铃声穿透了雨声和室内的嘈杂,突兀地响起。
“嘿!说曹操曹操到!”板寸保安眼睛一亮,立刻丢下牌,凑到监控屏幕前。
屏幕上,别墅高大的雕花铁艺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明黄色外卖雨衣的身影。
“喂?干什么的?”板寸保安按下对讲按钮,声音通过门禁喇叭传出去。
“外卖!”门外的人抬起头,雨帽下的男人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含糊,“程先生点的!说今晚雨大,各位兄弟辛苦,请你们吃烧烤,还有啤酒!”
“哇靠!曜哥太够意思了!”板寸保安顿时眉开眼笑,另外两人也立刻围了过来,脸上露出兴奋和感激。
“快快快!开门拿进来!别让雨淋透了!”戴眼镜的保安催促道。
电动铁门缓缓向一侧滑开。
穿着黄色雨衣的外卖员快步走进来,将那个沉甸甸的保温袋递到板寸保安手里,说了句“慢用”,便迅速转身。
半个小时后,三人相继倒下。保安室内,只剩下三个男人此起彼伏的的鼾声。
丁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雨水顺着他雨衣的帽檐不断滴落。他极其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门禁卡,当时他提前配好的。
“滴——”
电动铁门再次无声地向一侧滑开。
他目标明确,直奔保安室,径直走到布满屏幕的监控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屏幕闪烁,随即一个接一个地暗了下去,最终变成一片毫无生气的漆黑。
整个别墅的电子眼,瞬间成了摆设。
做完这一切,他握紧刀柄,金属特有的冰冷和沉重感渗入掌心。
丁茂迈开脚步,朝着别墅内部稳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