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陆昙玮像是被彻底点燃了,他狠狠地将还剩大半截的烟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火星四溅,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暴怒和屈辱,“你看看他们刚才那样子!那叫兄弟吗?!那是兄弟该干的事吗?!是,廪渊是我们养大的,可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容忍!出了这种天打雷劈的丑事,谁他妈还有脸?!我的脸,陆家的脸,还要不要了?!按!必须按!不然你告诉我,我们还能怎么办?!亲自去问?你有脸问出口吗?!”他像一头受伤的雄狮,在狭小的空间里低吼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彭莉莉心上。
彭莉莉被他吼得浑身一震,最后一丝犹豫也被那滔天的怒火和深重的耻辱感击得粉碎。她颓然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下来。是啊,怎么问?问什么?问“你们是不是兄弟□□”?这字眼光是想想,就让她恶心得想吐,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车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陆昙玮粗重的喘息和彭莉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窗外的夕阳将最后一点余晖投进来,却无法给这冰冷的空间带来丝毫暖意。
他们计划着在儿子们身边埋下冰冷的眼睛,而屋内的两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们还沉溺在只有彼此才懂的亲密世界里,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不被世俗理解的“甜蜜”,像捧着易碎的水晶球,在刀尖上跳舞,贪婪地汲取着每一刻的温存。然而,命运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这偷来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甜美日子,终究是脆弱不堪的。他们心照不宣地恐惧着,害怕着某一天,这虚幻的美好会骤然破碎,摔得粉身碎骨,再也无法拼凑。
那个破碎的时刻,比他们预想的来得更快,更猛烈。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月色朦胧,被薄云半遮半掩,透下的光线清冷而惨淡。通往李廪渊房间的走廊地毯上,响起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显得沉重的脚步声。彭莉莉穿着一身素色真丝睡衣,站在儿子紧闭的房门外。她垂着头,看着自己保养得宜却微微颤抖的脚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氧气都挤压出去,才能积蓄起足够的勇气。然后,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有痛心,有愤怒,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深重的耻辱。她抬手,屈起指节,在深色的木门上敲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廪渊,”彭莉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种刻意维持平静却依旧能听出紧绷的语调,“你出来一下。妈……有事和你讲。”
房间里,刚洗完澡、只穿着宽松T恤和睡裤的李廪渊正擦着头发,闻言动作一顿。一股莫名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母亲这个时间点找他,语气还如此反常……联想到这两天父母看他和陆岑隐时那躲闪又复杂的眼神……一个可怕的、他极力回避的念头猛地窜上心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强自镇定,应了一声:“哦,来了。”
他打开门。门外,彭莉莉的脸色在昏暗的廊灯下显得异常凝重,眼神里交织着痛苦和一种……近乎嫌恶的审视。这种眼神,李廪渊从未在向来温柔优雅的母亲脸上见过。他心底那点侥幸彻底破灭了。
彭莉莉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僵硬地转过身,步履沉重地走下楼。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轻轻挥了一下手,示意他跟上。那手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疏离。
李廪渊的心跳如擂鼓,手脚冰凉,却只能沉默地跟在母亲身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走向未知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