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死寂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陆昙玮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阴沉着脸,坐在主位沙发上,指间夹着的烟灰簌簌落下也浑然不觉。
他刚出差回来,连行李都没放稳,彭莉莉就颤抖着将平板递到他面前,播放了那段颠覆他认知的录像。
画面无声,却比任何嘶吼都更具毁灭性。
陆昙玮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猛地将平板掼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屏幕瞬间碎裂,发出刺耳的呻吟。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雷霆般的压迫感,几步就跨到僵立在客厅中央的李廪渊面前。
“孽障!”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陆昙玮扬手就是一记狠辣的耳光,力道之大,打得李廪渊猝不及防,头猛地偏向一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痛感直冲脑门,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爸……”李廪渊捂着脸,刚想开口辩解。
“闭嘴!我不是你爸!”陆昙玮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他鼻子的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啊?!我陆家养你二十年,不是让你来祸害我亲生儿子的!你……你把他变成了什么?!一个同性恋?!一个跟自己养弟弟乱搞的变态?!”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撕裂变调,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李廪渊的心窝。
李廪渊被打得耳鸣,脸颊的剧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他抬起头,倔强地看着盛怒的养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忍着不肯落下。“爸,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先……”
“住口!还敢狡辩!”陆昙玮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抬手又要打下去,那架势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廪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连累陆岑隐!他猛地侧身躲开,同时迅速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哥!”李廪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急切,语速快得像连珠炮,他必须赶在陆昙玮再次发作前把消息送出去,“我们被发现了!录像……录像爸看到了!他说……他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变成了同性恋……总之你别先回来!千万别回来!我怕……我怕爸会对你动粗!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他很少如此失态,像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声音里带着走投无路的哭腔。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廪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期待着陆岑隐能和他一样紧张,一样愤怒,一样想着如何共同面对这场风暴,然而,几秒后,听筒里传来的却是陆岑隐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冷淡的声音:“哦,知道了。”
“……”李廪渊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接着,陆岑隐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既然爸这么说了,那你就先听着吧。他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别顶撞他。”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如同最冰冷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李廪渊的心脏,然后狠狠搅动!
“什……什么?”李廪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哥!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听着’?什么叫‘怎么着就怎么着’?!”
“够了。”陆岑隐打断了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你按爸说的做,等我回去再说。”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淬了毒的冰,冻得李廪渊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李廪渊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尖冰凉。
他费尽心机,像飞蛾扑火般想要把自己融入到陆岑隐的生命里,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本以为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做好了共同对抗全世界的准备。
可现实却给了他最响亮、最残酷的一记耳光!他像个傻子一样冲在最前面,却被身后最信任的人,轻飘飘地一脚踹了出来!踹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骨头寸寸碎裂!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傻的人?傻到把真心捧给一个随时可以抽身离去的人践踏!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真想狠狠扇醒那个满眼只有陆岑隐的自己!
陆岑隐那几句淡写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碎了的玻璃片,穿透他的内脏,留下无数看不见却痛彻心扉的伤口。
“呵……”李廪渊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空洞而悲凉,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他抬起红肿的脸,眼睛因为强忍泪水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像一头濒临崩溃的野兽,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要穿透电波看清对面那个人的心。“陆岑隐……”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玩我?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围着你转,为你疯,为你拼命……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特别好玩?特别有成就感?”
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毫无意义,但那股被背叛、被抛弃的剧痛,灼烧着他的理智,让他无法不质问。
“李廪渊!你够了!”陆岑隐终于被他这种歇斯底里的语气彻底激怒,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烦躁和急于撇清的冰冷,“闹剧该结束了!清醒一点!”
这尖利的声音,如同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将李廪渊全身浇透,浇熄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
李廪渊整个人都愣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心脏仿佛在瞬间被灌满了沉重冰冷的铅块,那份沉重的绝望感压垮了他的四肢百骸,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他“咚”的一声,直挺挺地瘫软在地板上,手机脱手滑落,屏幕还亮着通话结束的界面。
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