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着暴雨,疯狂地抽打着巨大的落地窗,发出沉闷又密集的声响,仿佛要将这座钢铁森林彻底淹没。
公寓内没有开主灯,只有壁炉里跳跃的火焰和几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将空旷奢华的客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
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昂贵雪茄气息、威士忌的醇香,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凝固的绝望。
李韵霜蜷缩在壁炉旁一张巨大的羊绒地毯上,像一只被雨淋透、无处可去的流浪猫。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属于章擎藜的宽大黑色丝绒睡袍,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她的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弯曲着,用一条临时找来的丝巾勉强固定在胸前。火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跳动,投下浓重的阴影。
章擎藜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身影在狂暴的雨夜背景下显得孤绝而冷硬。她手里端着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剧烈晃荡,如同她此刻翻腾的内心。她刚刚结束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的、让她怒火中烧的电话。
“我爸……知道我的事了。” 李韵霜的声音在噼啪的雨声和壁炉柴火的爆裂声中响起,微弱而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章擎藜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像两口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在冰冷的外壳下汹涌。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扫过李韵霜狼狈的姿态,最后死死钉在她那条被固定的左臂上。
“他会打你吗?” 章擎藜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李韵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游丝:“他打人……不会出事儿的。”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了章擎藜的心脏。那是一种根植于骨髓的恐惧和自我贬低。
章擎藜的呼吸骤然加重,她几步走到李韵霜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她猛地蹲下身,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李韵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迎上自己燃烧着暴怒和难以置信的目光。
“你的胳膊,断了吗?”章擎藜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条被固定的手臂上,仿佛要透过丝巾和睡袍看到下面的惨状。
李韵霜被她眼中翻涌的、近乎毁灭性的怒意吓住了,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骨…骨折了……”
“骨折了……”章擎藜重复着这三个字,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她猛地甩开手,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霍然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好,很好。”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讽刺和心寒。“你爸爸的电话都直接打到我手机上了!像个疯子一样质问我!他说你失踪了!他找不到他‘唯一的宝贝女儿’了!” 章擎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在空旷的客厅里炸响,“李韵霜!你家就你一个孩子!他就能这么对你?!‘偶尔打一下’?!‘都是你的错’?!这就是你他妈维护了半天的家?!这就是你那个所谓的‘避风港’?!” 她抓起茶几上一个水晶烟灰缸,狠狠地砸向铺着厚地毯的地面!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水晶碎裂的刺耳声音,碎片四溅。
“那是因为他知道我和一个女的在一起,他让我好好工作,不然我和女的乱搞。“李韵霜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蜷缩起来,泪流满面,“所以我们能不能分开一段时间,我先工作……”
章擎藜喘着粗气,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在李韵霜紧绷的神经上,她猛地停下,再次逼视着地毯上瑟瑟发抖的人,眼神锐利如冰锥,带着穿透灵魂的质问:“你在我和事业之间,选择了事业,放弃了我。” 这不是疑问,是陈述。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
李韵霜猛地抬起头,脸上交织着泪水和慌乱:“不…不算放弃吧?我们……我们并没有……”她试图辩解,声音带着虚弱的挣扎,“我们并没有谈恋爱啊……”
“没有谈恋爱?!”章擎藜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她弯下腰,逼近李韵霜,那张过分美丽的脸此刻因为愤怒和受伤而显得有些扭曲,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被背叛的剧痛,“那我之前付出的一切算什么?我为你铺的路,为你挡的箭,为你耗费的心血和感情……都是放狗屁吗?!”
“我会补偿你的……”李韵霜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试图用最世俗的方式来平息这场风暴。
章擎藜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充满了极致的讽刺和心碎,“补偿?分手费?还是精神损失费?李韵霜,你以为我在乎你那点儿钱?我缺钱?”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你可真会往我心上捅刀子!一刀不够,还要再补一刀?!”
看着章擎藜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李韵霜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