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公公笑着走到摇椅前，轻声说道：“那是新来的林厨娘，听说手艺不错，这会儿她当值，宵夜是她做的，王爷，要不您先用膳？”

云翎动了。

放下书册，动作缓慢而优雅，他站起身，月白的袍角无声拂过摇椅扶手，高大俊挺的身影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谢窈窕的心上。

“摆膳吧！”

说完，照例在铜盆里净手，擦拭过后径直坐到桌前。

云翎就在她面前一步之遥，那股让她熟悉万分的松竹混合着墨香的冷冽气息，瞬间让她心头颤动。

谢窈窕竭力按耐住复杂情绪，跟着小顺子公公将托盘上一应零零碎碎的碗碟摆好。

项公公颇给她机会:“林厨娘，给王爷介绍一下吧，夜宵做的什么？”

谢窈窕平复之后，浅笑地开了口:“回王爷，这是鸡丝五珍面。”

其他人夜宵就没有五珍了，但给云翎送过来的吃食，太简陋了恐怕不像话，便临时多用几样配菜。

“凉面除了鸡肉丝外，五珍即是:黄瓜丝、红萝卜丝、鸡蛋丝、菌丝，和少许花生米……”

谢窈窕一边介绍着，一边半挽袖口，露出皓腕，揭开托盘上盖住的面碗，莹白劲道的面条，弯弯曲曲被码放得整整齐齐，她从若干小瓷碟中依次舀入适量蒜末、辣椒碎、熟芝麻、葱花等放到面碗上。

淋上少许清油和提前配好的浓稠鲜亮的酱汁，反复搅拌均匀，再加上鸡肉丝、黄瓜丝等五珍配菜，最后兜头浇下少许吊了一天一夜的鸡汤，霸道的鸡肉香，伴着各色刺激感官的辛香从碗沿飘散出来。

一碗酸辣爽口，食欲满满的鸡丝五珍凉面就做成了。

“瞧着倒是像模像样，新奇又有趣，王爷，您试试？”项公公笑着递过银著。

云翎抬眸看了对面低眉顺眼的小厨娘一眼，如今站得更近了一些，妍丽娇媚，明艳绝伦的容貌一览无余，目光落在好似已经看不出泪痕的眼角。

方才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一丝哽咽颤音，后面倒是强装镇定自若，他不明白这小厨娘为何忽然哭泣，这么想也便这么问了。

“为何哭泣？”

此话一出，项公公包括小顺子都朝她看过来。

谢窈窕怔愣住，他这一句话仿佛那年他带自己离开皇陵之日所问，穿过时空途经两世岁月再次落入谢窈窕的耳中，眼角顿时失控。

她慌乱地立即抬手擦干脸上泪珠，微微扬起一点嘴角，“难得见到王爷一面，奴婢喜极而泣。”

对于小厨娘来说，这理由也说得过去。

项公公:孺子可教，这小厨娘倒是会哄人。

云翎抿唇:“……”

众人畏他敬他，倒是鲜少说如此……直白的话。

罢了，念在她方才一通行云流水的手艺份上，就不计较了。

云翎目光落在她五官上，确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哪里熟悉，暂时还说不上来。云翎对她所谓见到自己喜极而泣的理由，也表示怀疑。

掩下心中疑惑，云翎接过筷子，优雅从容的挑了一筷凉面入口。

细细品味，面条筋道，拌了酱汁，微辣、微甜、微酸，三味调和，酸甜可口，清爽不腻。

每一样配料都恰到好处地融入其中，为凉面增添了丰富的层次感和口感。

让他想到了之前最开始吃过的凉拌藕片，虽然后来大厨房又上了几次解暑开胃的菜，倒是没有第一次那么让他印象深刻。

这种酸辣清爽以及酱汁的味道，让他猜到上次凉拌藕片估计也是她做的。

凉面配菜也不错，鸡丝柔韧而有嚼劲，黄瓜丝脆爽，萝卜丝甜中带辣，鸡蛋丝黄澄绵软，菌丝弹滑清爽，就连花生米也咸香清脆。

云翎头一次吃得这般清爽适口，舒心愉悦。

不知不觉间，一碗凉面险些见了底，云翎愣住，有些心虚的放下筷子，故意剩下一点。

正当他吃完，准备要茶之际，一碗汤汁清澈透明，已经煮得爆开清爽的绿豆汤放在了他的手边。

做完之后，她再次乖觉的退到一边，寡言守中，进退合宜，行止有度，竟然让云翎生出，她仿佛有种伺候惯了他，对他十分了解的娴熟和闲适感。

项公公笑眯眯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这么会体贴入微，心细如发会照顾人的小厨娘啊，果真有几分本事……

跟着那些主动往王爷跟前楞凑的不一样，不是不能凑，得凑得不动声色，不叫人看出来肤浅而艳俗才行啊，瞧瞧，这个小厨娘真是个妙人！

什么寡妇不寡妇的，王爷印象不是挺好？

方才这小厨娘因为见到王爷都喜极而泣了，他倒是乐见其成帮这小厨娘一把，若日后，她真的有福分到王爷身边伺候，至少他也能放心一些了。

云翎喝完了半碗绿豆汤，解味又消暑，确实对这个小厨娘很满意，漱口之后，难得的又看了谢窈窕一眼，对于膳食从不多言的云翎，罕见的说了三个字。

“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