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衡衡是很想跟着吴远的,但班长很快就过来把打算逃课的他拖走了。剩下的两节课他完全心不在焉,满脑子就想着脸上带笑还举着右手对他晃了晃的吴远。期间孙裴来找他,他见孙裴就想起了此前孙裴对于吴远的无礼,便转头假装没看见,等孙裴走到他面前邀请他放学后一起去吃饭时,他才转头看着孙裴,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前,班主任说了晚上校庆晚会的事,以往的校庆演出都是在校庆当天,但今年因为从美国来的交换生们在校庆前一天就要结束行程回国,所以今年校庆晚会便提前了一天,还从白天改到了晚上。张衡衡这时才想起他明天就得回美国了,根本就没时间去南京了。他的心情顿时有些低落,但一想到晚上能看到吴远的演出,心情立即又飞扬了。放学后他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几口就把晚饭吃完就立即回宿舍挑选衣服,他带来的衣服不少,但选来选去怎么也选不出合乎心意的衣服。快到集合时间了,他才终于选中了一套衣服。
张衡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上身是一件井天色的刺绣衬衫,外罩了一件品月色的毛衣,裤子配了一条花青色的长裤,脚上是一双与吴远下午彩排时穿的黑色短靴相差无几的同色短靴。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头发打理了一番,呼朋引伴地出门去教室了。从宿舍到教室这一段路上,他得到了极高的回头率,毕竟整个校园里就没有几个精心打扮的。
在教室中等着集合前往操场的时间里,张衡衡简直坐立难安,但出了教室门前往操场时,他慢慢冷静了下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可他又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直到到达自己班级的指定地点入座后,看到隔壁高三年级中坐着的吴远,他明白了。
春夜的暖风中,张衡衡侧头看着不远处正看着同学说话的吴远,他已经化好妆,穿了白衬衫外罩一件檎丹色的毛衣,配了一条茶色长裤,脚上还是下午彩排时穿的那双黑色短靴,脸上是浅浅的微笑,神色间满是温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张衡衡的目光,吴远转过了头,隔着几排同学与他对上了目光,然后,吴远脸上的笑意就深了些。
张衡衡深深的吸了口气,也冲吴远笑了笑。校庆演出很快就开始了,节目过半后,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他回头看了一眼,是孙裴,孙裴就是坐着也不说话,他也就没开口。这会是一个朗诵节目,音乐很轻柔,张衡衡听到周围有几个同学突然开始议论吴远,他听着,都是说吴远多好看之类的,本来别人说吴远如何好看与他是没有关系的,但他不知为何突然间感觉有荣与焉,嘴角的笑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也不知是哪位同学提起了孙裴,然后张衡衡就听到他们说孙裴与吴远在眉眼间是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作为一个年幼就听力几乎全无的人,肯定会有听不见的自卑感,但吴远几乎未在人前显露出这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他都是温和谦逊且不卑不亢,就如此时春夜中的暖风一般,徐徐吹来带着暖意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春夜寒意。但孙裴不一样。孙裴与人来往时的喜恶是很直接地表现出来的,颇有一些黑白分明绝不混淆的架势,当然他是有礼貌的,可若不是他认可的人,他的礼貌就成了一种无声的嘲讽,嘲讽着对方的不自量力,他可能以为他将这种嘲讽表现的很隐晦,可旁人只要留心总是能看出来的。
张衡衡听到这些话,下意识地侧头又看了孙裴一眼,或许一开始就是孙裴主动与他交好的缘故,他并没有觉得有这样的感觉。但孙裴现在自己是明白自己是这样的,因此在听到同学们的议论时,他冷着脸胸口起伏有些快,交握放在腿上的双手也因为用力的缘故有些泛白。张衡衡眨巴着眼睛,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周围的同学,他们议论的对象就在旁边时,又听到同学们提到了他。
几个同学激烈地讨论后一致认定,张衡衡虽和孙裴玩得好,可他在本质上与吴远是相似的。他不会区别对待人,不对的人与事他也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有礼貌有爱心,时刻都是活力满满,总是让旁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心情好起来。如果说吴远是春夜中夹杂一丝寒意的暖风,孙裴是冬日清晨看似温暖实则寒冷的朝阳,那么张衡衡就是初夏时的月,还有凉意但更多的却是带着花香的温暖,让人心旷神怡又身心舒畅。
同学们的议论中用了许多张衡衡听不懂的成语,但听语气应该是在夸奖他,而且他觉得同学们对他的夸奖与对吴远的夸奖很相似,这让他很高兴,以至于忘了他的朋友在同学中其实并没有太多好感这一事实。孙裴突然起身,把暗自美滋滋的张衡衡以及其他还在议论的同学们都吓一跳,不少人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
几乎是同时,主持人说了吴远的名字,邀请他表演歌曲《人间事》。吴远已经拿着用鲜花装饰的手麦起身准备演出,根本没注意到孙裴也同时起身。可大多数同学老师都注意到了,不少人还以为是吴远和孙裴要合唱,无数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音乐已经响起,吴远唱着第一句离开座位向舞台走去,才发现了孙裴,以及正把孙裴拉坐下去的张衡衡。他的目光从二人身上一扫而过,便继续向舞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