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安见自己哥哥那张脸越来越难看,即便只能借着薄弱的月光下,他依旧能看到哥哥的双眼似乎有些泛红,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可那一双好看的眸子却是没了神采。
沈小安有些心慌,着急的想拉过哥哥的手,奈何自己的小猪蹄手没法拉,只能凑过去,一把抱住哥哥。
想问哥哥发生什么了,又见哥哥这般样子,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说了今日发生的事,让哥哥觉得害怕,又觉得他冲动,毕竟小孩和成年人,体型相差太大了,他也是被爹爹和娘亲好好教育了一顿,让他以后遇到这种事,保护自己才是最要紧。
沈小安眨了下眼,心中有了主意,故作生气的剁了剁脚,“哥哥可是学习累着了,都怪爹爹不让我去书院,要是我去了书院,我肯定不会让那些个夫子累着哥哥了。”
虽是说着话,沈小安一双眸子却是牢牢的看着自己哥哥。
早知道说了这话,会让哥哥变成这样,他就不会为了想得到哥哥夸奖他厉害,还把自己英勇对抗罗管事特意说的夸大了些。这样的哥哥,让他看着好心疼,像是丢了魂一般。
见哥哥没说话,沈小安目光一暗,咬了下唇,又立马笑着摇晃了下裴清珩,继续撒娇道:“哥哥,明日你带我去书院,好不好呀?”
耳边传来的稚嫩的声音莫名冲淡了那些暴虐的嘶吼,感受到摇晃着自己的力道,裴清珩恍惚了下,像是恢复了神志,又像是在克制。
泛红的眼底,那是对鲜血的渴望,对杀戮的渴求。
指尖更是用力,有血不断滴落。
裴清珩垂眸,对上安安那一动不动看着他的杏眼。
眼里是专注,是关切。
心脏猛的一抽紧,他不能让安安看到如此丑陋的自己。
他绝对不能犯病。
绝对不能!
上辈子,除了给裴丞相看病的太医,无人知道,裴丞相有病,会发疯,会自残。
那一晚,小夫郎死了,死前呕出来的血浸湿了他整片衣领。
从那晚之后,他就病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即便吃了药入睡了,睡着之后便会梦见他的小夫郎,不停的吐着血,鲜血弥漫了整个床被,而他却在一旁,无法动作,无能为力。
醒来之后,便是控制不住的破坏欲,想要见血,想要杀人。
也想要杀了自己。
太医如何开药,想尽各种法子,都毫无起色。
药不过只能救治身体上的疾病,救不了心病。
他只要一想到是他做事过分执着于是非黑白,得罪了人,警惕心不够,才会让人寻摸了机会,趁他夫郎生病换了药,从而导致病情加重,无力回天,他便恨不得杀尽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文武百官只知裴丞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是以身诱敌,毫不在意自己死活,赢了之后更是喜欢虐杀手下败将。
却从不知晓,在那锦衣华服下的躯体,有多少伤痕。
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一道接着一道,从不曾断绝。
他以为自他重生以后,知道小夫郎还活着,这病就痊愈了。
从未想到,并不是。
在得知安安受伤是因为自己部署,那一刻,从内心深处席卷而上的嗜杀、破坏欲,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尽数埋没。
他想找匕首,找鞭子,找那炽热的烙铁,找任何一个能让人见血的东西,想让它们身上落在自己身上。
他,从来没有痊愈过,不过是因为心中有了信念,不曾复发罢了。
“哥哥?”沈小安见自己哥哥终于看着自己,立马扯开笑容,奶声奶气说道:“哥哥,等会进去你要跟爹爹说哦,说要带我去书院,顺带你帮安安跟娘亲说说,让娘亲奖励安安明日能多吃几块点心,好不好。”
裴清珩看着那张稚气清澈的容颜,他知道,安安是担心自己,故意说着这些话,想让自己心情好一些。
他想抬手,如往常一般抚摸安安的发顶。
可他更知道,此刻自己的手,有多么的丑陋。
腥臭的鲜血从他身体中流出来,是多么的不堪和卑劣。
裴清珩将自己熟练的掩藏,神情恢复成以往温润的模样,眼里是宠溺,是温柔,嘴角向上勾起,牵起一抹笑意,唇瓣微动,轻柔的突出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