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你还不快点看书去?”宝珠抓住机会激励六岁弟弟,“你要考上状元,把他踩在脚底下!”
夫子又问:“若欲收立竿见影之效,当用何策?”
“首在刑峻如霜。昔郑国铸刑书,晋人著刑鼎,盗闻其刑而止息,皆使法莫如显之理。
当明立科条,昼伏夜出者,杖三十;劫掠财货者,黥其面;杀人越货者,问斩弃市。
如显学所示,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法吏亦当严选精任,使三尺律令非虚设。”
“若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严刑岂非激变。”
徐子慎一笑:“故需术势相佐。心度篇云,圣人之治民,度于本,不从其欲,当立本业以安民。
令郡县考课,首重盗贼案牍;更立保甲耕战之法,春播赐牛种,秋获免徭役;壮丁编入巡更,老弱录于廪册。使民有恒产,盗心自息。”
“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他日若执刑名,莫忘今日槐下语。”
老夫子满意地捏捏胡须,扫了一眼薛宝珠,道:“坐下吧,答得不错,得空也给你同桌讲讲。”
薛宝珠抓着笔,正在偷记他引用的那些典故,准备回去找来让弟弟也学习一下。
徐子慎拱手坐下,见到宝珠在做笔记,又朝她露出邪恶微笑。
宝珠嘁一声,费劲再理他,放下笔,打开自己的话本看起来。
这是市集上新出的本子,讲的才子佳人互相爱慕,但是因为种种阴差阳错的误会被分开,最后排除万难在一起的故事。
薛宝珠兴致勃勃地翻开她做了标记的地方,打算接着往下看。
翻开下一页,上头的一个人名被人用朱笔圈起来了,标注道:这个人是幕后黑手,后面强占了佳人。
薛宝珠:“……”
她不死心地翻到后面,果然如此。
最后一页又有些朱笔标注的痕迹,宝珠翻开来,上面被人打了个大红叉,改了最终结局:才子无法接受佳人曾经被人拥有,俩人决裂,天各一方,死生不复相见,下到黄泉还在痛骂对方。
薛宝珠捏着她崭新的话本子,低着头,双手疯狂颤抖起来。
徐子慎在边上听着动静,期待她跳起来发飙,紧接着就可以顺理成章,让夫子把她赶出去。
滴答滴答,忽然什么东西掉到书本上的声音。
徐子慎侧目,薛宝珠脸上两行清泪,泪水不断地沿着小巧的下巴颏滴落,砸在他编造的悲惨结局上。
徐子慎瞬间懵掉,不是吧,被他放臭大姐都没哭,改个话本哭成这样?
薛宝珠趴到桌子上抹泪,徐子慎看看周围,老夫子还在和其他学生问对,于是拿笔戳戳她,想问问她如何了。
宝珠没有回应,哭得都快抽起来了。
徐子慎把手搭上她肩头:“喂……”
宝珠回过头来,泪盈盈地看着他。
几簇睫毛被打湿了,粘在下眼睑,更添几分楚楚动人。
徐子慎一时不防,有些愣神,她却突然勾起嘴角,把一个长条状的东西猛地按到了他手上。
手上传来好像蛇一样滑溜溜的触感,徐子慎低喝一声抽回手,那东西瞬间被甩了出去。
薛宝珠捂住嘴巴,脸上还挂着泪,笑得又可恶又可爱:“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连条玩具蛇都怕?”
徐子慎气得脸都白了,压着声音吼道:“没见过你这种野丫头!!”
宝珠捉弄完他,想回头找找自己的道具蛇,毕竟是跟变戏法的借来的,放学还得还回去。
左右看了两下,一个黑色阴影忽然笼罩了他俩。
缓缓抬起头,老夫子正垂目怒视他们——脑袋上顶着那条蛇,脸臭得跟刚从茅坑里挖出来似的。
“你们俩,给我一起滚出去!!”夫子咆哮。
薛宝珠和徐子慎被赶回家去了,夫子让他们下午搁家,冷静一下脑子,免得再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徐大才子寒着脸先走了,这是第一次不是他主动翘课,而是被动叫人赶回去,真是丢死读书人的脸了。
宝珠乐得不上学,反正弟弟能留在那儿就好。
一脸开心地回到家里,她爷爷和她爹在厅里好像在谈些什么,神情肃然。
见到她跨进门来,爷爷马上住了嘴。
孟长欢问她:“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又和同学打架?”
“才不是呢,是夫子给放的假。”
“想必你又闯祸了。”
“是别人先招的我。爹,你不是教我如果被欺负,就要狠狠地欺负回去吗?”
孟长欢摇摇头,把一份东西递给她,是封厚厚的信。
宝珠拆开来,里边的纸叠了好几叠,像是一副粗糙的字画。
展开纸张,几个狂草大字在她眼前弹出,透着湿淋淋的愤怒。
「拴着的狗都要招,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