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下个月发了工钱,带孟长欢去给郎中仔细瞧一瞧,可刚上工就给扒皮鬼扣走一大半,只能再节俭节俭了。
熟悉的小贩挑着扁担路过,停下来问她,“烧饼要不啦?”
油香味飘进鼻子里,宝珠咽了咽口水,决定把晚饭给省了,反正回家也不用干活,饿了就把大被蒙过头睡觉。
刺史大人下班后,又去尾随薛宝珠回家,美其名曰护花使者。
他一直跟在背后十几步的距离,宝珠但凡回个头,都能见到如今帅气逼人得上了一个台阶的他。
可这丫头愣是半点没转过来过,反而低着个头,不知道在干嘛。
徐子慎走近几步,在她背后探头探脑,才看清她居然在大街上数铜板……他扫一眼就知道大概有多少了,宝珠还愣是数了足足五遍,末了叹一口气,把钱放回去,将钱袋子扎了个死结收起来。
怎么收起来了,不吃晚饭?
徐子慎疑惑,据他观察宝珠的晚饭通常就是街头那小贩卖的馒头,一文钱三个,宝珠吃一个带回家两个,当做明后天的份。
沿街叫卖的烧饼贩子路过,宝珠一把掐住鼻子,脚步匆匆地走开了。
徐子慎赶紧想追上去,和街角几个衙役迎面撞上了。
几个年轻人勾肩搭背,跟他热情打招呼:“哎,徐大——”
“嘘!!”徐子慎赶紧制止住他们。
这么神秘,是在跟踪什么案犯?小伙子们听话地闭上嘴,待在原地齐齐听候大人差遣,没想到却给刺史大人一把推开。
“下班就玩去,别杵这挡道。”
刺史大人说完,脚步匆匆,形迹可疑地跟着前头的一个漂亮姑娘走了。
众衙役面面相觑。
完了,州衙门又要完了,这回来的新大人,不仅疑似有脑疾,似乎还是个喜欢跟踪小姑娘的变态啊。
刺史大人又一路尾随至小茅屋,宝珠回到家,闷头钻进自己小房间。
徐子慎暗中观察许久,好几次看见人窜到露天小厨房,以为她终于想起来吃饭了,结果她提起水壶狂喝一气,转头又回屋里了。
一连连着好几天都是如此,刺史大人终于确认,他未来媳妇儿,现在穷得连晚饭都吃不起。
又是一日晚上,宝珠捂着肚子下工了。
她现在已经养成习惯,饭点不吃也不怎么觉得饿。缺点是,到了深夜的时候,那种想吃东西的欲望就会变得愈加强烈,只能不停喝水,骗骗五脏庙。
回到家,孟长欢看着她皱眉,问:“怎么脸色这样差,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
“没有呀,晚上我还啃了张烧饼。最近王扒皮又给大家加活,有点累而已。”
“若是太累,便辞工歇息段时间。爹身体好多了,过两日便能出门找工赚钱……”
“怎么行,这城里哪还有比在布庄更体面的工作?”宝珠蹲在床前握住他的手,“爹只要负责养好身体就行了,下个月发了工钱,我带你上郎中那儿瞧瞧去,这咳嗽老不好也不是个事……”
门嘎吱转了下,是薛碧时从书局回来了。
薛碧时进到屋子里来,摸着脑袋问:“门口怎么有堆吃的啊,你们谁买的么?”
“刚进来没见有呀?”宝珠疑惑。
“你看看去?”
宝珠出门一瞧,柴门边上放了个托盘,里头几个白瓷盘,装着腊肉、肉包、荷叶烧鸡……好香啊,宝珠口水都快下来了。
路边有只小黑狗也循味而来,在托盘边上打着转,宝珠拿手挥挥赶它:“去去,不是我家的,你不能吃。”
“到底谁放这的啊,这堆东西看上去可不少钱呢。”薛碧时四处张望。
小巷子里的黑影赶紧往深了些藏。
宝珠道:“不知道,可能是过路人,临时放这上茅厕去了?”
“特意挑咱们这么穷的人家放,生怕别人不偷是吧。”
“没准就是看中咱们家素质高,不会偷吃呢?”宝珠笑起来,“你进去吧,我在这等他一会儿。”
直等到夜色深了,也没见到有任何人来认领。
宝珠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腊肉色泽深红,均匀地泛着油光;烧鸡的金油,从包着的荷叶边上滴落下来,那形状和自己昨晚上梦见的一模一样。
宝珠在幻想中,把它们翻来覆去地吃了几遍——腊肉细细切成片,夹到包子里面啃着吃;吃烤鸡的时候,要把荷叶小心翼翼地打开,拿馒头先把鸡油吸走吃干净,然后再慢慢享用剩下的鸡肉。
如果先吃肉,再啃馒头,嘴就被养刁了,馒头就会变得不好吃。这是六年里头,他们一家人悟出的吃饭之道。
想着想着,已是饿得眼冒金星,眼前仿佛浮现了故去爷爷的身影。
该是歇息的时间了,薛碧时让她赶紧进来,写了张纸条放在原地,把东西放屋里存着。
一家三口人,都不敢正眼瞧那盘肉香扑鼻的东西,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跟小黑一样扑过去了。
孟长欢艰难地咽着口水,对两个儿女道:“忍不住的话,就想想这玩意是投了毒的,要不然怎么会被莫名丢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