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吵醒了承祜。
照理来说婴儿的视力应该还模糊,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带着记忆重生的缘故,看人像隔了层毛玻璃一样。
他的摇篮边上坐着一个年轻的身影。
他蹬了蹬腿。
年轻的女子发现他醒来,放下手里的书,伸手过来摸了一下他的头:“额娘的乖乖是睡饱了吗?”
承祜睁着溜黑圆亮的眼睛看她。
这是他的母亲。
和他在走马灯里看到的一样,姿容端庄俏丽的女子因着刚生产没多久,脸色还是白白的,眉眼间含着担忧,细细的眉拧了起来。
他突然委屈起来,大声的哭了出来。
从前在孤儿院时,看着小朋友们陆陆续续被领走,他也不是没有渴望过亲情,但是梦里面的人背影又那么模糊,叫他一直等啊等,就想等着他们来带他走,可惜一直到他长大,都没等来。
或许是母子同心,仪芳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掉了泪。
“怎么了这是?”门口有青年男子的声音,这个时候会进来的,只可能是他这辈子的亲爹——康熙了。
承祜抽噎了两声,才止住哭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婴儿的缘故,他现在格外幼稚。
“怎么都哭了?大花猫和小花猫吗?”一身明黄衣袍的康熙拥着仪芳。
“我也不知道,就是看着承祜哭起来,竟跟着一同落泪了。”她也抽抽噎噎的。
“是不是承祜惹你了?看我这个做阿玛的不打他屁股。”康熙笑着说。
现在年仅十六的康熙,已经一身威严了,但在妻子面前,不用装出这副威严,他温柔的擦拭掉妻子脸上的泪。
“才不是呢。”仪芳嗔道。
“那我倒要看看了。”康熙伸出手,把在襁褓中的孩子抱了出来,这孩子生的好,刚出生的时候就白白净净,哪怕小脸皱巴巴的,也能看得出来之后定是个俊俏的孩子。
不过一日未见,皱皱的小脸就张开了一点。
“仪芳,你看孩子的脸多像你。”康熙戳了戳孩子的脸。
仪芳也凑上前去看。
鼻若悬胆,粉嫩嫩的小孩,眼睛是同他父亲一样爱新觉罗家祖传的丹凤眼,尽挑着父母双方的优点长了。
“我看更像皇上呢?”
鼻子和眼睛,都能瞧着父亲的影子。
年轻的父母说着孩子,孩子也在看着他们。
承祜看着抱着他的父亲,后世说康熙有一张麻子脸,实则不然。
所谓一白遮百丑。
年少的脸上确实可以看见浅浅的坑印,但是他此刻锐意无比的气势,又能让人一眼看不见他这些缺点,爱新觉罗家祖传的丹凤眼,让他浅浅一撇,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叫人一眼望来只觉得气势非凡,这些无足轻重的小缺点,反倒成了他不凡的证据。
“咿呀!”
康熙伸出手戳他的脸,他也伸出手去握住父亲的手。
软软的触感,婴儿好像没骨头一样。
康熙吓一跳,又不敢伸回来,刚出生的婴儿像软豆腐,他怕动作大了都得散,只能等着承祜自己松开。
仪芳看着,也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承祜也握着她的手指,年轻的夫妻俩就这样看着他,三人竟不知不觉的一起笑了起来。
时间如流水,距离承祜出生已经过了一个月。
身为嫡子,还是现今仅存的一位阿哥,他的洗三礼自然办的十分妥帖。
乾清宫前殿铺了红毯,檐下悬挂着鎏金宫灯,就连殿外的汉白玉阶上都洒了金粉,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里本是康熙办公的宫殿,为着小阿哥,康熙特意下旨,今日辍朝一日,所有在京王公大臣皆需入宫贺喜。
这一个月来,承祜被看得严,他出生时是冬日,小孩惧寒,为了孩子,仪芳也免了后宫请安,倒是叫人都没怎么看过孩子。
仪芳的母亲赫舍里氏今天也入宫了,因着女儿还在月子期间,也就只在门口说说话了。
她的阿玛噶布喇在前殿。
今日满月宴,负责给孩子洗三的是宁悫太妃董鄂氏,她是裕亲王福全生母,从前在宫中时常照拂康熙生母佟佳氏,顺治帝满心满眼只有董鄂妃,他们这些低位嫔妃无人照应,基本上只能抱团取暖。
康熙很是敬重她,他的生母受她照拂良多,他与兄长关系和睦,自然愿意给宁悫太妃做脸,让她来为他的嫡子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