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成长过程中,由于有另外两个孩子作为参照和对比,嬷嬷对于他的表现就越发感到欣喜和满意了。
教养嬷嬷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紧盯着阿哥格格读书的,所以承祜还有一段放风时间。
坤宁宫里头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去外头溜达。
所以当他跟仪芳吱了一声说要出门去找舅舅以后,就让孟嬷嬷就抱着他往尚书房走去了。
仪芳在这方面从来不拘着孩子,她的祖父可不是所谓的文臣,如果孩子身体虚弱那没办法,但是孩子身体康健,所以在安排够人手的情况下,仪芳也鼓励孩子多出去走走。
当时入宫读书的王公大臣家的孩子,如今也都长大了些,承祜的大舅舅常泰如今也是虚十岁的年纪了,在宫里待的日子一天少过一天。
他们过来的时候,夫子还没散课。
孟嬷嬷抱着他在后门看着,课堂上的孩子们大多蔫蔫的。
按照康熙初年的读书规矩,读书百遍又抄书百遍,课上规矩又多,再加上这些王公大臣的子孙不读书也有好前程。
因此上书房的先生大多对他们不认真的表现视而不见。上书房里教课的师傅是科举上来,如今在翰林院磨资历的翰林们。
翰林院里有排班顺序,今天排到的先生是张英。
他是个儒雅的青年人,留着短须,今日穿了套竹青色的衣裳,一身文气。
他面前摊着书卷,台下众人蔫蔫的样子也没有打击到他,仍不急不躁的念着,后门那里传来的动静也没打断他。
张英只是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后门,不做理会。
宫中能出现的小孩子就只有三个,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就只有中宫所出的承祜阿哥了,一开始他也吓到过,但是多看了几回也就没反应了。
毕竟孩子每次来都不闹动静,只是安安静静在后头听课,比他教的这些孩子让人舒心多了,爱听课就听吧,只要不打乱课堂秩序就行。
承祜不知道他的心理动静,他挑着张英的课来纯粹是因为这位先生的调子让他舒服,他也是目前其他人为数不多能接受的师傅了。
言之有物又不会说那些让人烦躁的劝导,这些公子哥自然就偏心于他。
谁乐意一整天都看着一张臭清高的脸呢!
承祜趴在孟嬷嬷厚实的肩膀上,小脑袋随着张英清朗平缓的诵读声微微晃动。
小小的身影在略显沉闷的课堂如此特殊,张英今日念的是《诗经·小雅》中的《蓼莪》,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韵律,仿佛山涧清泉,潺潺流过。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这声音确实让承祜感到舒适安宁,但在这份安宁之下,一个属于现代教育者的灵魂正冷静地运转着。
他观察了尚书房的教书师傅许久。
语调平稳,节奏适中,适合儿童注意力集中时间。
面对满堂心不在焉的贵胄子弟,不急不躁,没有责骂或强行灌输,保持了教师的职业素养。
他扫了我一眼,没反应……
很好,不因我的身份特殊就刻意逢迎或紧张,说明他专注于教学本身。
这些天观察下来,张英是让他感觉最合适的师傅了。
承祜从出生后就冷静的想过自己的日后,他的记忆不只是第一世那个两岁的孩子,满心满眼都是对父母的眷恋以及对自己早夭的痛苦。他还有在现代生活独自摸爬滚打了三十余年的人生记忆。
两世的记忆让他对父母十分眷恋,但是现代社会独立生活的记忆又让他有着不符合封建社会的价值观,让他没办法完全做一个封建主义的统治阶级,可是他嫡长子的身份又避免不了会陷入权利的漩涡。
索性洗三礼里那一天的事情解决了他这个麻烦,他长相相似顺治,基于对顺治的“痴情种子”的“考量”,太皇太后和康熙的态度明显就没把他往继承人的方向想过。
虽然太皇太后和康熙都没有明确表明过这个意思,但是他们说话不会避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承祜从他们的态度之中还是观察出来了这一点,因此,他不惮于表现出不同于寻常孩子的“早慧”。
承祜认为后世九龙夺嫡的惨剧核心原因不单单是权力诱惑、康熙的平衡术失效,而在于“领头羊”未能真正成长为一个让所有兄弟从能力到德行都心悦诚服、无可争议的存在。
只要他保住自己还有母亲的性命,他的弟弟就不可能走的多歪,但是只靠这些还不够,他还得学习起来,现代的思想只能算是他比别人多出来的优势,目前的他最重要的是融入当前的生活中。
他观察了许久,张英是他目前为止看到最合适的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