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乾清宫果然遣人来了。
承祜一早就被挖起来洗漱了,要去乾清宫可不能马虎,来来往往的臣子进出着,里里外外的眼睛盯着。
他刚刚睡醒,就被嬷嬷哄着换了身浅草绿的衣服,上上下下的折腾完,被梁九功抱到乾清宫去。
梁九功将他轻轻放在偏殿铺着厚实毯子的罗汉榻上,躬着身,声音放得又轻又柔:“阿哥且在这儿稍待片刻,万岁爷下朝就过来。奴才就在门外候着,阿哥有事儿就唤奴才。” 说完,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偏殿里瞬间只剩下承祜一个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和墨香,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权力中心的肃穆与空旷。他小小的身子陷在宽大的罗汉榻里,显得格外孤零零。
康熙还没下朝,他一个人在偏殿呆着,有些无聊的开始走动起来。
他现在走路还不流畅,平日出门大多是孟嬷嬷抱着的,今天来乾清宫,就没带着人。
他先爬下榻,四处爬动,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现在还是爬行比较顺脚。
偏殿空旷,靠墙的多宝格上摆放着精巧的玉器、瓷器;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角落里燃着银炭的铜兽熏炉正袅袅吐着青烟;还有那张巨大的紫檀木御案,上面堆叠着如山般的奏章……
东摸摸西摸摸,爬到了康熙的椅子上坐着,拿起一本奏折,有模有样的看起来。
“看出什么了?”门口传来含笑的声音。
门口,身着明黄朝服、头戴朝珠的康熙,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那里。梁九功垂手躬身侍立在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康熙深邃的目光,正落在儿子身上。
“看出,阿玛,累累。”承祜坐在椅子上,累成一团。
这种椅子实在是太不舒服了,小儿骨头软,坐上来硌得很。
他对奏折没兴趣,很多字他都没认清,费那功夫拿到奏折也就是好奇而已,这是他阿玛的东西,他看看怎么啦!
承祜一早被挖起来的起床气让他现在有点这个年纪的稚气了,康熙看着红木椅上理不直气也壮的团子,不由得好笑。
除了他,谁敢乱翻奏折?
康熙龙行虎步,走过来握着承祜小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儿子柔嫩的手背:“让阿玛看看是哪个不太话的,竟然敢在乾清宫作乱?”
承祜被他手上的薄茧弄得痒痒的,他咯咯笑着道:“不知道,不知道,不是,承祜。”
康熙抱着儿子,站起身,走到御案后宽大的椅子上坐下,让承祜坐在自己腿上,拍拍不老实乱动的小屁股,威胁他:“不许乱动了,影响阿玛办公,阿玛就罚你今天一天都不许吃糕点。”
承祜被他拍了一下,老实下来:“不可以,坏坏!”
“梁九功,去给阿哥拿些画册来。”康熙转头吩咐道。
“奴才这就去。”梁九功应着,因为今天阿哥要来,偏殿这边厢房也放了不少玩意,等着主子吩咐。
他脚步轻悄地退了出去,偏殿里一时又只剩下父子二人。
承祜被阿玛抱着,胆子便格外大,闻言咯咯笑着,小手不老实地揪住了康熙朝服上那枚温润的玉扳指。
“想玩这个?”康熙并未阻止,反倒将大手摊开,任由儿子用稚嫩的小手好奇地摸索着那硬邦邦带着凉意的物件,“玩可以,只不许往嘴里送。”
承祜的心思果然被吸引了去,他专心致志地用小手抠着玉扳指上浅浅的刻痕,完全忘了刚才还觉得无聊。
康熙就这么半抱着他,左手执着狼毫,继续批阅起手边那本尚未完的奏折。宽阔坚实的臂膀圈着儿子小小的身体,让他既能感受到父亲的可靠,又能自由探索面前新奇的事物。
小家伙埋头玩着,偶尔还学着康熙的样子,“嗯嗯”两声,仿佛也在思考什么军国大事。御书房里一时只闻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幼儿偶尔发出的、满足似的咿呀声。
待梁九功捧着一摞色彩鲜亮的绘本和几个适合婴童把玩的、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木制小动物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罕见的景象——他不敢打扰,垂手侍立一旁,只将东西轻轻放在炕桌上。
康熙抬眼见东西备好,手上那份奏折也恰好批完朱批。
他这才拍拍儿子的小屁股:“去吧,看你的画儿去。让阿玛也清净片刻。”说着,便将承祜小心地放到地毯上。
承祜被放下后呆了一下,是谁!大早上的挖他起来!是谁!现在说他烦了!
是他的坏蛋阿玛!
承祜气咻咻:“乱乱,弃弃!”
句子太长了,他怕秃噜出哈喇子,所以一般这种他都是缩句念的。
康熙奇异的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朕始乱终弃?”
“皮痒了是吧?”康熙把他推倒在地毯上,看他爬不起来的样子哼哼笑着。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