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宾客差不多到齐,来的不是社会名流,就是非富即贵。
陶原天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想要攀附结交陶家的人不少,作为伴侣,谢静站在陶原天身旁跟着应酬,妆容精致的脸蛋都笑僵了。
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社交面具,在这场婚礼上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虚与委蛇。
陶然最讨厌这种社交场合,和相熟的几个朋友打过招呼,寻了个靠墙的沙发坐下,闭目养神。
“啧,不像话,看到舅舅都不打个招呼。”
一道斥责声在耳边响起,但他语气宠溺,分明是开玩笑的口吻。
陶然缓缓睁开眼睛,幽幽看了来人一眼。
男人二十六七岁上下,西装笔挺,身高修长,面容儒雅俊朗,他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下的桃花眼和陶然如出一辙,眯眼轻笑时给人一种多情的错觉。
陶然双手抱胸,冷笑:“你心真大,来参加前妹夫的婚礼。”
“外甥女生气了?”蒋烬长腿落座,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摸宠物似的。
陶然木着小脸避开咸猪手:“你当摸狗呢。”
蒋烬噗嗤一笑,遗憾的收回手:“真是越大越不可爱,和林宙那臭小子一个样。”他笑道:“想当年你流着鼻涕泡,抱着我大腿哭着喊着要舅舅抱,不抱就撒泼打滚,现在摸你两下都不乐意了。”
陶然脸有些黑:“你又开始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要说到什么时候。”
蒋烬戏谑的看着她,慈爱道:“说到我牙齿掉光讲不动话为止,你放心,舅舅还年轻,活到七老八十估计没什么问题。”
陶然翻了个白眼,直接不搭理他了。
蒋烬哈哈大笑,见她和往常无异,父母离婚再婚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心里到底松了口气。
刚坐下没多久蒋烬就电话不断,在接完第三个电话后,蒋烬站起身,看着陶然说:“公司里有点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舅舅先走了。”
其实只是合同出了点小问题,电话就能解决,但蒋烬需要个闪人的借口,他来参加婚礼主要就是走个过场,证明给外界看,陶蒋两家没有决裂。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走还留下来吃席吗。
走之前,蒋烬又褥了把她的脑袋瓜,说:“要是有人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
陶然拍掉他的手,嫌弃道:“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蒋烬笑骂道:“小屁孩”。
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席间陶然见到了谢静的母亲和哥哥谢磊。
谢母穿着贵气,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只是面色不太自然。
当年她因为陶原天家里穷棒打鸳鸯,还说了不少难听话,没想多年后,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大老板,竟然又和自己女儿走到一起,还结了婚。
谢磊倒没想那么多,热情的和身边人介绍自己,这里坐着的都是他高攀不起的大人物,趁着机会自然要赶紧结识。
陶原天曾资助过谢磊做生意,当然前提是瞒着谢静进行的,因为谢静知道后一定会拒绝。
谢静是有几分傲骨在身上的,不然也不会让陶原天念念不忘多年。
她变卖全部家产为丈夫治病,默不吭声的把遗腹子生下来,带着刚满月的谢知遇来到陌生的晋市工作。
即使暗中和陶原天在一起多年,谢静也不愿意住陶原天提供的奢华公寓,依旧住在拥挤潮湿的出租屋,仿佛这样便能证明,她不是陶原天包养的情妇,两人的关系是平等的。
谢磊委实没有多少做生意的头脑,资金大把大把的往里面砸,一直都是赔的比赚的多,这么多年了依旧碌碌无为,靠着陶原天的暗中救济过日子。
婚礼过后是晚宴,宾客大多没有离开。
夜幕降临,灯光亮起,一片杯觥交错。
陶然眉间疲倦,本就没有休息好,端坐了一天的脊背发酸,她不打算再参加晚宴,起身往回走。
想要回到房间,必须穿过花园,绿篱,与前面的热闹相比,这里略显得冷清了些。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顿了顿,陶然不紧不慢的向声源处走去。
…
谢知遇也是打算回房间的,他在宴会上呆了一会,没有人和他讲话,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角落。
谢静和陶原天忙着接待宾客,无暇顾及他,谢母和谢磊一向厌恶他,见到他仿佛没看到一样,自然不会向别人介绍他的身份。
宴会上的人都是人精,见他身边没有大人跟着,往日也不曾在宴会上见过他,只当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娃娃。
孩子们聚在一旁玩跨高,就是一个人跪趴在地上,其余的人跨着跳过去,跪趴着的人后面站起身调整高度,输了的人替代。
都是一群娇宠着的小少爷小小姐,谁也不愿意做那个跪着的人。
眼看游戏要进行不下去,孩子群里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开口了:“墨迹死了,你们到底还玩不玩啊?”
男孩叫孙鸣,他父亲是晋市有名的暴发户,家里非常有钱,是孩子群里的小霸王。
另一个孩子说:“当然玩,关键谁跪着啊。”
“王小轩,要不你先来?”
那个叫王小轩的小男孩一脸抗拒,“不,我才不要,赵哲,要不你上。”
“我也不要。”
一群孩子大眼瞪小眼,互相推诿,谁也不想跪。
孙鸣眼睛滴溜溜的转,目光停在角落处,说:“都别推了,我找到跪着的人了。”
“啊?那个人是谁啊?”
“他。”手指指着谢知遇的方向。
赵哲年纪最小,看了谢知遇的小身板一眼,迟疑道:“他这么瘦能行吗?”
被质疑的孙鸣很不高兴,“怎么不行了,你要是不想玩就退出。”
于是赵哲就不说话了。
孙鸣走到谢知遇身边,拍他的肩膀说:“喂,我们要玩游戏,还缺一个人,你和我们一起玩呗。”
谢知遇抬眸:“什么游戏?”
孙鸣把游戏规则简单的说了一下,又道:“不过你是最后一个加入的,所以你要当半个小时跪着的人。”
谢知遇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不想参加。”
孙鸣眉头皱起,很不高兴:“不参加你刚才问什么问。”
这个时候身后响起孩子们的催促声:“孙鸣,到底好没好啊?”
“还说我们呢,他自己也很墨迹啊。”
“就是就是。”
孙鸣闻言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气的。
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恶狠狠的瞪了谢知遇一眼,抓着他的胳膊说:“不行,你今天必须玩,跟我走。”
谢知遇冷声道:“放手。”
“不放。”
谢知遇拧眉,胳膊用了些力气,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被甩开的孙鸣愣住了。
孙鸣身子圆润敦实,力气不小,却被比自己矮一头的谢知遇轻松甩开。
身后传来小伙伴的嘲笑声,孙鸣眼睛都红了,扑上来就要打谢知遇。
谢知遇动作灵敏,连忙避开,肩膀却被孙鸣锤了一拳,隐隐作痛。
孙鸣身子笨重,不小心撞到桌角,桌子上的饮料掉落,淋了他一头一身。
“啊啊啊——贱人,我要打死你!”孙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丢脸过。
谢知遇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纸巾递给他。
孙鸣直接把纸巾甩到谢知遇脸上,“滚开!假惺惺。”
一旁观望的孩子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孙鸣,你怎么弄的,身上怎么都湿了?”
“是啊,不是叫人跪着吗?怎么看你们要打起来一样。”
谢知遇被排挤在外,默了默,他转身离开。
“都闭嘴!”
孙鸣的头发还在滴饮料水,他眸中阴狠,推开围着他的伙伴,没有看到谢知遇的身影。
他咬牙道:“跟我去教训个人。”
谢知遇是在绿篱被人堵上的,看着面前十来个来者不善的小男孩,为首的正是一脸怒气的孙鸣。
谢知遇冷静道:“你们要做什么?”
孙鸣大步上前推了他一把,谢知遇没有防备,脊背撞上粗壮的树干。
“做什么?当然是打人啊!”
衣领被揪起,孙鸣拍他的脸,“给脸不要脸,你刚刚不是挺狂吗?现在怎么不狂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霸凌,谢知遇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脑袋。
天旋地转间,数不清的拳头,鞋底落在他的脸上,腹部,小腿——
最后是赵哲拉住了孙鸣,说:“孙鸣,不能再打了,要是把人打死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其余的男孩也跟着劝,他们这群人打架是家常便饭,但心里都有跟秤,什么人能打,什么人不能打,打到什么程度,心里门清。
孙鸣最后狠狠踹了谢知遇一脚,到底没再继续动手了。
谢知遇闷哼出声,他想坐起来,却不慎拉扯到受伤的膝盖,钻心的疼传来,他痛苦的弯下腰。
白净的小西装变得脏污不堪,领结被扯掉,领口大开,藏在衣领下的吊坠落了出来。
下一刻,吊坠被人硬生生从脖颈上拽下。
“还给我!”
谢知遇反应极大,整个人如愤怒的小豹猛的蹿起身,把孙鸣都吓了一跳。
旁边的两个男孩子连忙摁着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