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侧传来硬硬的触感,陶然蹙眉,往车窗一边挪了挪的身子,低头就看到刚才坐着的硬物,是一本书《UNIX计算机编程与运作》。
书没什么惊讶的,惊讶的是书的主人——
陶然晃了晃手里的书,偏头问:“你的?”
这话问的多此一举,因为书皮上明白的写着谢知遇三个字,昭显着书的归属人。
谢知遇点了点头:“嗯。”
陶然随手翻了两页,里面一溜的复杂代码外文符号看的她眼晕,啧了声:“你确定看得懂?”话音落下她就自问自答道:“看不懂拿本书出来干嘛。”
谢知遇唇瓣动了动,陶然把书丢他怀里,“闭嘴,你有哮喘别说话。”
谢知遇:“……”
来到医院,医生说所幸送来的及时,再晚来会就不只是输液那么简单,可以直接住院了,即使这样谢知遇也吃了不少苦头。
扎针的是个新来的小护士,可能是业务水平还不熟练,第四针才成功把针头送进血管。
谢知遇手背青一块紫一块,鼓起的青包上还滋滋的冒着血珠,陶然看着都疼,但少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熟练的用棉签按压还在出血的针口,神色平静,好像这样的疼曾经受过很多次,已经习惯。
喧杂的医院过道,小护士急得满头大汗,脸颊薄红的连声道歉。
谢知遇疏离温和的说没事。
病房有家属按铃,小护士又说了几句抱歉的话连忙推着车走了。
王勇民在走廊给陶原天打电话汇报情况,可以明显感觉到陶原天在压着气,交代了一句不管怎么样今天必须把陶然带回去,否则他也不用回来了。
挨了顿训斥王勇民心里憋着股气,不敢把气洒在陶然身上,便对准了谢知遇,“什么时候不过敏这个时候过敏,陶总夫人所有人等你一个,因为你所有的事情都耽搁下来,回去你自己和陶总说清楚。”
交完费陶然就看到这一幕,听着这一通指责,陶然忍不住看向谢知遇,他脸上很淡看不出表情,低着头,碎发遮住眼睛,手背上扎着针,看着无端脆弱可怜。
“呵。”陶然慢悠悠走过来把手上的单据检查报告甩到王勇民身上,王勇民下意识接住,待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就像听话的佣人时不禁又脸色难看起来。
陶然哪里管他脸色难不难看,找了个空椅坐下,双腿交叠,精致的小脸微抬,一副居高临下的骄矜大小姐模样,“王勇民,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医院禁止吵闹,你嗓门太大吵到别人了。”
听完这话王勇民险要咬碎牙,陶然又淡淡说了句:“我看到你心情不好,离我远点,输完液过来接人,如果还想我回去吃那顿所谓的饭的话。”
在陶然意料中王勇民答应了,忽略被他篡得发白的拳头和怒气冲冲的背影,王勇民不痛快陶然就高兴,只是心里也沉了下来,总觉得这顿饭不简单。
出来的匆忙陶然没有带手机钱包,看病的钱都是从谢知遇兜里拿的,好歹是谢静的儿子,虽说就王勇民的态度来看,这小鬼在陶家过得不咋滴,但零花钱还挺充裕。
陶然想到什么摸出口袋里的钱包丢到对面,“呐,你的钱包。”
谢知遇右手输着液,左手裹着纱布,陶然准头不太好,钱包正好砸到他左手背上,顺着膝盖翻滚到地上,可能又触到伤口,少年喉间发出一声痛呼。
陶然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这小鬼都看着这么惨了她还雪上加霜砸了人家一下,虽然不是故意的,难得升了点歉疚的情绪,她在谢知遇弯腰捡钱包前率先捡起来,这次老老实实的把钱包放到他的手心。
少年弯着眼睛和她道谢,说:“姐姐对我真好。”
陶然眼神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好?他是不是对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好像能读懂她心中所想,谢知遇笑的满足又羞涩:“姐姐送我去医院,陪我输液,两次呢。”
“那是因为两次都是我的原因你才住院。”一次开车把他撞了,一次猫毛过敏。
陶然啧了下,看着他怪异道:“不就是陪你看个病而已,至于这么开心,谢静以前都不陪你?”
不怪陶然用开心这个词汇形容,实在是谢知遇脸上的笑容太招眼,来医院的看病的哪个不是愁云遮面,可少年眼中满是欢喜,似乎生病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谢知遇摇了摇头:“她很忙。”
陶然讽刺的说:“忙着勾引有妇之夫破坏别人的家庭吗?”
谢知遇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他看着陶然认真道:“姐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妈还有……我?”最后一个字说的有点小心翼翼。
陶然看了他一眼,眼中嘲弄又厌恶:“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话说完就看到眼前少年的脸瞬间白了下去,失落难过的情绪拢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隐隐带着水渍,陶然皱眉,冷冷警告:“不准哭!”
谢知遇吸了吸鼻子,低低的哦了一声,用那只受伤的左手抹着眼睛,眼圈周围红的吓人。
输着液打过针,他身上的红斑已经褪去大半,显露出冷白的肤色,鼻尖红,眼尾红,嘴唇红,就连指关节都是泛着淡淡的粉红。
陶然不能理解一个男孩子皮肤怎么和豆腐做的一样,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让人有一种狠狠凌.辱欺负他的念头。
这个想法太危险了,陶然压住体内蠢蠢欲动的恶劣因子。
想看他哭,但他一哭陶然又烦躁起来,摸出丝帕粗暴的给他擦着眼泪,“你再哭一个试试,我不管你了。”
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输液管晃动,谢知遇慌乱的说:“我不哭,姐姐不要不管我好不好?”
“放手。”陶然冷冷说:“我不喜欢被人抓着。”
谢知遇眸色暗了暗,乖乖的放下手,手背却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有些回血。
陶然冷冷瞥了一眼,把丝帕丢进垃圾桶,转身去叫护士。
谢知遇面无表情的擦了擦残余的眼泪,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可怜巴巴的模样,弯腰从垃圾桶里捡出丝帕。
一旁的清扫阿姨奇怪的看着他,谢知遇恍若未闻,仔细的把丝帕叠起放进钱包。
还是刚才的小护士,看到血液回流呀了一声,连忙调整输液袋位置,看着眼前的隽丽少年温声嘱咐:“不要再乱动啦,不然要重新扎针,很疼的。”
谢知遇礼貌的说好,小护士脸有点红,对陶然交代了句:“家属也注意一下病人的手臂摆放。”
陶然想说自己不是家属,小护士已经推着推车赶往下一个病房了。
谢知遇掩唇笑了,很愉悦的那种笑。
陶然总是理解不了谢知遇的笑点在哪里,也懒得思索,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闭上眼睛。
她太困了,昨晚被瞿沥川折腾到天亮,没睡一会就被闹钟叫醒,又在医院跑前跑后,身体已经达到阈值,一会还要去陶家,不知道有什么等着自己,总归应该不是好事,她想好好睡一觉。
谢知遇坐在对面安安静静的看着陶然,看到她的脑袋因为困倦而一摇一摆,无声扯了扯唇角。
扶着输液架走到对面坐下,谢知遇坐在陶然身边的空椅,抬了抬手,迟疑又坚定把陶然脑袋轻轻放在自己肩上。
做完这个动作,谢知遇耳朵红的厉害,一低头就能看到少女精巧的五官,眉毛,睫毛,鼻子,嘴唇……
视线停在那抹红润上,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喉结滚了滚。
渴望在心脏处发芽,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迅速成长,长成参天大树。
砰砰的跳动声剧烈入耳,好像下一秒就要冲破薄薄的皮肉,谢知遇摸着心口,沉默的感受陌生情愫在心底翻滚。
医院暖气开得很大,陶然身上出了层薄汗,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她无意识的扯着领口,纽扣被她扯开两颗,肌肤触到空气,瞬间一阵清亮。
满足的轻哼了声,陶然再次陷入梦乡,而身边虚揽着她的少年身体僵硬。
眸光阴翳的可怖。
过了好一会,谢知遇低着头,近乎温柔的抚向那些暧昧缱绻的红痕,然后在红痕上落下轻轻的吻。
嫉妒像藤蔓,疯狂肆意绞杀着他的心脏,疼的他蜷起了腰,指节被他握的青白。
在明白自己心意的同一时间,谢知遇尝到了求不得的滋味。
他的姐姐,是属于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