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一般是给两个未婚的死人办的,最初是祝愿死者在地下拥有幸福美满的婚姻,可后来则在一些心术不正之人手里,演变成了换家运的邪术。在冥婚盛行的顶峰期,甚至有过不少活人祭祀配冥婚的现象。
赵景诚运转丹田,一股灵气流动。
他听说过也见过配冥婚的,但把术士——还是位擅拘魂养鬼的阴山派术士——送给自家祖宗配冥婚的,马老爷是第一人。
赵景诚垂眉敛目,起身时,牵动了衣服上的金玉珠串,叮铃哐啷闹得人心烦。龙凤褂直筒裙较窄小,他走一步,趔趄了下,于是双手撕裂裙摆。
他盯着牌位看了一会儿,他不想惹事,更不想惹马家,若是能劝新郎主动放弃……
他就地取来一只碗,倒掉里面的菜,又盛半碗生白米。屋里很安静,他端着碗走到正中的位置,竹筷子敲击瓷碗的边缘。
一声声敲击,在泥土砖建的屋里回荡。
碗里的白米竟缓缓抖动,形成一圈圈水波纹。
这是赵景诚从经书上翻到的问鬼术,民间也俗称“问米”。这是一种召灵术,可以让亡灵在白米上与生人对话。
赵景诚阖目念咒:“老祖问话,乖乖听讲,是就画竖,否就画横。”
白米颤动,凹陷出一竖,表示同意。
“冥婚是你嘱托后代所办?”
白米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可一阵摇晃过后,竟重新恢复水波纹。
赵景诚眉头一蹙,出现这种情况无非两种原因。
第一个是他法力较弱压不住对方,但赵景诚思索了一番觉得不太可能,那种鬼的床.上应该不缺鬼,不需要麻烦地办场冥婚。
那么就是第二个原因,他问得话题太刁钻,马钱六不知该怎么回。
冥婚不是马钱六主动要求,难道是因为马老爷被什么大仙所惑,想着替先祖办冥婚来转运势?
这次赵景诚刚问出口,米上便出现一竖,表示认同。
赵景诚:“我对鬼不感兴趣,请你另找他人。”
马钱六静了许久,缓缓写下一横,表示拒绝。
“我给你多烧些纸钱,让你积功德。”
马钱六又拒绝,深重的一横直抵碗底,指甲刮磨碗璧,令人一阵牙酸。
看来意愿强烈,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景诚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他放下竹筷,正准备离开,突然脖子上一凉,腥腐的气味压在他身上,湿凉的液体贴着他的脖子,摸一把,油腻腻地令人反胃。
背后的呼吸声极粗重,像个气管断了的老人,呵呼,呵呼,用尽全力贪一口气,要把耷拉的老皮吹胀成球。
赵景诚肺里的空气慢慢抽空,却没有逃离,因为不知何时起,桌下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腕。
老朽的手摸过他的小腿肚,留下泥土的湿气,混杂着腐烂的腥臭。
他后脊背腾升起密密实实的寒意,感受到枯手一路向上游走。
赵景诚一愣神,倏然脸色大变,腿狠蹬一脚!
指甲剥落的枯手缩回床底。
大腿根部的触感犹在,他恨不得剁了黑暗中的枯手:“烂骨头的东西,好好的棺材不躺,来摸你老子的蛋!”
房屋内冷寂如冰,他又冲着记忆中的方位狠踹一脚,“悖时玩意,断子绝孙,活着的时候荒淫无耻,死了也没人给你烧钱搞姘头!哪来的胆子猥亵老子!”
床下没了声响,俗话说,恶鬼也怕恶棍,话越脏,鬼就越不敢挑衅。
他取下唯一的蜡烛,奔向木门,推了一下,露出一道不宽不窄的缝,但绝对挤不出去一位成年男子。
透过门缝,依稀可见庭院中累叠的稻杆,梁间悬挂着腊肉,飘溢一股腥臊发霉的陈味。
借着昏暗的烛光,他透过门缝,研究锁的种类。
不难开,只是需要一根细铁丝。
他的肩头忽然一沉。
一只铜绿鼓胀的手从背后伸出,死死掐住他的脖颈,很快,一股窒息感窜上,整座房屋像海浪中的游船,上下颠倒摇晃!
赵景诚手中的烛火倒落。
铜绿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掌心黏腻湿滑。
忽然,他的掌心窜出一簇火光,绿手在剧烈抖动中被甩飞。
火焰驱散幽暗,赵景诚左手不知何时夹着一张符纸,低声念咒,符纸燃烧速度变缓,光笼罩的范围也在扩大,面前之景崭露头角。
地面散落着褪漆的木块,“新郎”马钱六缩在一块木板后,脸上绿褶子耷拉下来,拉得老长。吐纳日月精华多年,他已经进化成僵尸了。
绿僵尸长毛的黑洞惊恐盯着赵景诚的身后。
那是一条火鞭,原先是赵景诚衣服上的系带。
两双浑浊的眼眸相视,赵景诚面色冷淡,眼底抑制不住流泻乖戾:“本来想饶你一命。”
僵尸头一歪,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屋里的生人是个术士!
而且是能随手化物为法器的高阶术士。
僵尸“呜哇”吼啸,猛然跃起三米高,僵化的老皮撕裂,流出浓黑的液体。它猛然撞向赵景诚,脸上还带着怪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