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着屏幕笑了起来:“是软软啊,安顿好了没有啊?”
她的话音柔和,尾音软软的,让人的心都不知不觉温柔了下来。
温阮冲着屏幕笑:“奶奶,我挺好的。室友们都很好。宿舍很宽敞,冬天还有暖气呢!”
奶奶其实在A市长大,直到二十岁,才跟着她的父亲举家搬迁到南方,再也没有来过A市。温阮考到A大,最开心的,就是奶奶了。
“暖气啊,暖气好啊!我记得年轻的时候……”
老人不知不觉地开始讲古,温阮放松地靠坐在床头,带着笑,第100次听她讲在小湖上溜冰摔倒的故事,捧场地点头:“这么棒的老太太啊,哦不对,那会儿还是小姑娘呢!”
奶奶拿手指点点屏幕上温阮的额头:“大胆,敢开奶奶的玩笑。”
接着又温和地问:“软软啊,安顿好了没有啊?”
温阮依然柔柔地笑着,耐心地回答:“安顿好了啊,我都住下了。”
“好,好。”奶奶笑得温柔,“室友们都好吧?宿舍怎么样?”
“室友挺好的,都是奶奶喜欢的帅小伙。宿舍也很好,到了冬天还有暖气呢!”
“暖气好!我记得年轻的时候……”
这样的对话,一共进行了三遍后,屏幕那边露出母亲的半张面孔。
“妈,跟软软视频啊?”妈妈的声音温柔。
“对,我自己开的。”老太太一脸骄傲,“来来来,你们母子俩聊聊!”
屏幕里很快换了人,却还能听到老人离开时开心的笑声和自言自语。
温阮的声音低了些:“妈,奶奶又严重了啊?”
“没事。”温妈妈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这几天换了药,药量和干预方式还需要调整,所以状态差了点,正好被你撞上而已。”
“哦。”温阮应了一声,嗓子还是哑的。
温妈妈靠近了些:“怎么了,不舒服?”
温阮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坐直了点,调整出最乖巧的表情:“没事,就是这两天有点累。”
“嗯,刚开学琐事多,别着急着一口气做完。”温妈妈点头,“你换季的时候会有点低烧,水土不服也有可能,药你都有,自己注意一下。”
儿子从小跟着她在医院里长大,各种护理和用药知识比一般人都强,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又问了问学校的军训安排,很快挂了电话。
温阮放下手机,长长吐出一口气。
奶奶在半年前的常规体检中发现阿尔茨海默早期症状,但病程似乎发展得很快,一家人都很担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抿了抿嘴唇,摘掉耳机。却突然发现,宿舍里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温阮抬起头。
“啊,那个……”刚洗过澡的瞿浩文手里还拿着吹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半湿的短发,“你是南方人吧?坐火车过来时间长吗?”
“还好吧,”温阮回忆了一下,“高铁8个小时。”
“嗷,那还挺远的,我过来3个小时就到了。”瞿浩文捏了捏吹风,放下又拿起来,求助似的看了眼张之宇。
张之宇着急忙慌地附和:“我跟你差不多。不过其实那什么,现在通讯发达,没事就跟家里聊聊视频呗,异地恋都不成问题了,想家了找个周末就能回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番话说完,他也像是有了感触,尾音低落不少。
友军叛变,唯一没发言的钟毅感觉责任重大,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距离不在长短,你们看,我上学离家这么远……”
他说不下去了,刚才怼妈妈的人这会儿毫无底气,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阮明白了,他们大概是看自己和家人视频完表情低落,以为自己是想家了。
他忍不住笑起来,看了眼钟毅:“你家是挺远的,今天听你妈妈说,回一趟家要坐一个小时的地铁呢。”
有“乡愁”的那个带头开了玩笑,宿舍里的气氛突然就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倒是把真正冒头的那点乡愁丢到了九霄云外。
瞿浩文摇了摇手里的吹风机:“温阮你来洗吧,一会儿该查寝了。”
温阮点点头,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
A大的宿舍条件很好,独立卫浴的空间宽敞,洗手台前装着一面巨大的盥洗镜,此刻依然雾气蒙蒙。
温阮慢慢扬手,忍着手臂的酸痛把T恤脱下来。
白T盖过眼睫的那一瞬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热气蒸腾的浴室,白雾一般的水汽在身边缭绕,自己动作潇洒,拽着T恤的领口,一把就脱了下来,可那双手还不老实,前伸,前伸,蹭到一件衬衫前。
只可惜手一直在打滑,费了好大力气,才解开两颗纽扣……
心跳快了起来,在限制级画面的冲击下,温阮甚至再次感觉到小温的蠢蠢欲动。
温阮闭了闭眼睛,伸手在镜片上抹了两下,照出自己的身影。
紧接着,他小小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将自己的镜影躲入雾气之中。
镜子里的他,浑身上下,都是荒唐暧昧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