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他谎称自己找错了路,这才打消了阿娘的疑心。若是再被她知道自己报名的事,恐怕又会惹得她替自己担心。
不如先暂且不说,等到真的入选了,再给李四娘一个惊喜。
至于两日之后要在比赛上做什么菜,还得再仔细考虑一下。
林乐钧神色沉了沉,转而摇头笑道:“咱家的鸡不是留在过年才杀的吗,那时候再吃肉也不迟。”
李四娘看着面前懂事的自家儿子,心中有些发酸。
黄昏向晚,灶房内炉膛下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林乐钧将豆苗下入锅内沸腾的棒子面粥中,色泽青翠的豆苗裹上金黄粘稠的面糊,浓烈的玉米香气伴随着向上翻滚的水汽,咸香四溢。
粥熬煮得火候正好,搭配李四娘凉拌的萝卜小菜,也算是一顿朴素却不失美味的农家简餐。
晚饭后,林乐钧做好了明天要送去船老大客店的春饼。
回到卧房,想起伙夫选拔的事,又愁眉苦脸地趴在炕桌上。
他心中倒是有几个主意,却有些担心拿捏不住这古代人的喜好。
这次的选拔可谓是号召了全城的厨子,想要一下子抓住露华书院夫子们的眼球,迎合他们的喜好,餐食做得好吃肯定是不够的,还得在其中加入一些巧思。
谢钰翻看着周翰之留下的书,再一抬眼发现林乐钧依旧是一个时辰前的姿势,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情。
“怎么了?可是有烦心事?”
林乐钧翻了个身,眉头依然揪成一团。
“谢兄,你说读书人一般喜欢都吃什么餐食啊?”
谢钰放下书,思索了片刻道:“众口难调,不同人有不同的口味。”
“这倒也是……”林乐钧长叹一口气。转念一想,又重新问道:“那读书人都爱好些什么呀?”
“……琴棋书画?修身养性?”谢钰一脸茫然,实在摸不清楚林乐钧的这句问话所谓何意,这答案往大了说宽泛得很,往细了说又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索性直言道:“不知乐钧小郎君问这些做什么?”
林乐钧便将今日他在五马镇上看到告示,打算参加露华书院厨艺比拼的事向谢钰叙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还不忘神采奕奕地添上一句:
“谢兄可别小瞧这差事,若是我当上了伙夫,一月能拿五贯钱呢!到时候我和我阿娘就能不愁吃穿了,日子就能越过越好了!”
听林乐钧提到露华书院,谢钰眸光微动,若有所思了一阵。
最后含着笑道:“乐钧小郎君厨艺如此精湛,定能如愿以偿的。”
“一点三脚猫功夫而已,谈不上精湛啦,”林乐钧挠了一下后脑勺,“不过就是这试菜,究竟该准备些什么菜式,我还没有头绪。”
“古今文人,大都爱好附庸文雅,给予寻常事物一些风花雪月的寓意。”
谢钰说着起身,抬手一指窗外的秋月,回头望向林乐钧:“如今重阳将至,你若能以此意象做出一份菜肴,定能迎合书院夫子们的意兴。”
林乐钧若有所思,念着“附庸文雅”这几个字。而后忽然一扫之前的阴霾,转而笑道:“多亏了谢兄!我似乎有些头绪了!”
“何必言谢,”谢钰温和笑道,“若说起来,我还该多谢乐钧小郎君的收留之恩呢。”
林乐钧望着他笑,心里也觉得喜兴。
回想起周翰之那副伪君子真小人的作态,只感叹同样是读书人,怎么人与人的差距就那么大呢。
只是谢钰腿伤渐愈,再过不了几日,他就要去投奔祁州城的亲戚了。车马迢迢,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他见面。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林乐钧不由得又添了几分伤感。
夜间,秋雨伴雷,跟下豆子似的,淅沥沥地打在窗棂上。
好在观察着天色,檐下晾晒的茅草与菜蔬都被提前收回了屋里。
林乐钧在外叫卖了一整天,本就疲惫不堪。再加上心头最要紧的烦扰也被消解了几分,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
次日来到五马镇,林乐钧借着去客店送春饼的由头,顺路去街市逛了一圈。
九月初九重阳日,向来有饮菊花酒、登高赏菊的习俗,而秋季则是一年里螃蟹肉质最是肥美的时节。
正所谓菊花黄时蟹正肥,沿街也多了许多叫卖的蟹户,箩筐里装着的活青蟹足有拳头那么大,都是今早刚从河中新鲜打来的。只是价格骇人得很,一只蟹足足三十文钱。
若将菊花与螃蟹相结合,倒让林乐钧想起了一道名菜,菊花对蟹。
先将活蟹蒸熟,剪下蟹腿与蟹钳,掀开蟹壳,再去除不可食用的部分,将蟹摆成菊花的形态。再以一朵菊花作为装饰,搭配酱油碟,便可以端上桌给宾客享用了。
只是这样的做法虽然卖相好看,滋味却略显寡淡,不足以令人口舌垂涎。而且这蟹的价格也是骇人,一只足足三十文钱。
蟹户瞧见林乐钧在附近徘徊许久,身上穿得破旧,两眼只盯着箩筐里的蟹,半晌也不见买蟹的意思。
便黑着脸朝他挥手道:“不买蟹就走远点,别耽误俺做生意!”
林乐钧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再看日头已是三竿了,何大也等着去送春饼呢。只好挑起担子,又心事重重地去了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