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轩主厅七八个小厮侍女左右两排站着,程以宁坐在正位,两胳膊搁在扶手上,垂着眼睛,觑着跪在地上的人。
谱儿是摆起来了,就是配上这稚气未脱的脸,平白少了几分气势,像是装大人过家家似的。
饶是如此,因着上尊下卑的规矩,伏地的漱儿仍被吓得直打摆子。
程以宁开门见山:“说吧,你受谁指使?”
“无人、无人指使我。”
程以宁挑眉,“哦?那就是我哪点对不住你,让你想要杀之而后快?”
“不不,大小姐待我很好……”漱儿言语一顿,抽噎道:“大小姐莫要再问了,那药奴婢下的少,对身子没……”
“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玉壶打断道,“是药三分毒,何况那是毒,五石散是慢性毒,若日日服用,不出三月暴毙而亡,查不出死因。”
漱儿头依然埋地,看不见表情,但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不知是哭得还是吓得。
“不说是吧,”程以宁淡淡道,“打,打到肯说为止。”
一旁拿着棍棒的小厮,等候多时,听到命令,立即架住漱儿,手臂粗的棍棒轮番落了下去,尖细的哭声不绝于耳。
“我招我招……”
程以宁双手抱胸,讥诮勾了勾唇,原以为是个硬骨头,没成想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招了。
也好,省时省事了。
“说。”
“是……是曦王。”漱儿气若游丝吐出这句话。
“曦王?你不是从晋王府出来的么?怎的又和曦王扯上关系了?”程以宁面色不耐,“既然要说,就给我爽快点,竹筒倒豆子总归比言行逼供要好受。”
“先前的确是晋王府的人,就在两个月前,曦王殿下找到了我失散多年的家人,以此相要挟,威逼利诱。奴婢也是不得已啊!”
“奴婢从小就被拐骗卖进群芳楼,其中个中苦楚小姐是无法体会的,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家人……”
漱儿声泪俱下,居然企图说服自己要害的人。
程以宁坐起身子,她是被拐卖的?歪头观察,想找到她说谎的破绽,一旁的玉壶又出声,“曦王的人从未跟公府后院的人有过任何联系,明面上、暗地里都没有。还想攀扯曦王,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你怎么就那么确切地知道暗地里我们没联系?”漱儿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说话都有劲了不少。
心知漱儿是在转移注意力,程以宁仍旧随着她问话,一脸探究看向玉壶。
在她心里,两件事同样重要。
漱儿见此,心以为挑拨成功,还没来得及窃喜,只见玉壶伏在大小姐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回来自己身上,道:“来人,把人压去曦王府。”
漱儿愣怔着,眼珠一斜,想通了什么,忙磕头,道:“万万不可啊,奴的家人还在曦王的手上,他若是知道奴出卖了他,那奴的家人恐有性命之忧啊!”
就是这半秒的愣怔,程以宁看出了端倪,懒得跟她虚与委蛇,“我家只是不愿涉党争,但不代表真没人愿意做事,找一个奴籍家人那是绰绰有余的。你想护背后真正的主子尽管护好了,待我的人找到你家人,定是先轮番上几个花样,再跟你聊聊你真主子的事。”
“什么……什么花样?”漱儿抖着嘴唇,不敢相信平常大大咧咧,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大小姐,发起狠来也是如此令人胆寒。
“像你方才试过的仗是最普通的了,什么抽肠、灌铅、推椎、活埋……”
程以宁稚气未脱的声音说出这些,有种残忍的天真。
“我错了我错了,我说我说……”
得到意料之中的名字后,程以宁第一时间想的是要冲过去理论理论。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手里没有可以他手下硬碰硬的人,贸然前去只怕会送命。
可不去,不符合程以宁直来直去的人设,怕是会有不可抗的危险。
思忖之下,她还是决定去一趟,“备车。”
*
皇宫内。
“安插在国公府的人暴露了。”
“暴露了?”透过纱帐,依稀能看到里头卧着的女人陡然起身,复又缓缓躺下,“暴露就暴露,反正做了身份,怎么查都查不到本宫头上。”
“您说得是。”回话的人吊着嗓子,应该是个太监,“那她的家人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