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彰,双仪姐姐的外公。
听到这,程以宁彻底停下脚步。
“……我一家媳妇小子还在汴舟饿着肚子……”
到处都饿着肚子,那究竟是哪些人饱着肚子?
“……”
“反正,那事已经捅出来了,你最好保佑查不到我头上,不然,你可以试试我会不会选择鱼死网破……”
“你冷静一点,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不知你哪里得到的消息,皇后不管,那我就更没有管的胆子了……”
“她不管是因为有的足够多,你有什么,你怕什么消失,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董彰尚书令,当朝丞相之一。受得了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必定是这个人手里有他不小的把柄。
里头静了静,站在外头偷听的程以宁大气都不敢出。
“想不清楚?那我再提醒你,十六年前,盈自庄为什么不攻自破?关家军为什么没有一个活口……”
听到“关家军”三个字,程以宁手一抖撞倒了手边的花瓶。
啪嚓——哗啦——
瓷片碎一地,接着里头爆出粗口“我操!”,房门打开之时,只留下一地碎片,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董彰反身对里面的人,道:“这里不安全了,你我先后出去。你说的那件事,我会处理,但需要你一起完成。这两天我会再想办法给你信,没收到通知之前,别离开你住的地方,切记。”
说完,董彰径直下楼,低头走过二楼梯间处,根本没注意到那楠木金丝柜上的铜环轻轻摇晃着。
穿过缝隙,一双惊魂未定的眼在黑暗中闪着泪光,一只充满男性力量的手裹住了她大半张脸,脸颊肉从指缝中溢出,不难看出是张小而不缺肉的脸。
手的主人比她高一个头,缝隙泄进来的光,照出了他的表情,眼睛垂着,注意力全在怀里那姑娘上。
刚刚拦腰抱她之时,差点惊叫出声被他捂了回去,身体被控制产生的惊恐使她挣扎,不好掌控,李自蹊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而当程以宁转头看到他的刹那,停下挣扎,眼里透出的一丝心安,又驱散了李自蹊的烦躁,二话没说打横抱,往楼下跑,看到能藏人的衣柜就将其塞了进来。
此刻,柜子狭小逼仄,手掌能感受到程以宁呼吸紊乱,是被刚刚那下吓的,还是别的什么,两人都无从知晓。
程以宁又闻到了那股幽微的草木香,淡雅清甜,俏没声地往她心里钻,慌乱的心神都镇定了不少。
锦瑟水榭二楼北侧第二间房乃账房,程以宁支走账房先生,并让玉壶在外候着。
里头三面皆是黄花梨木书柜,唯一一扇窗了起来,风带进阵阵水声,搅得程以宁不太平静的心,愈发烦乱。
她径直走到床前,关上窗,在主位落座。
见程安神情恍惚,李骞没直接走,随她来到此处,看她入了坐,自己也跟着坐在她对面。
程以宁好似才察觉他的存在,问:“你听到了什么?”
李自蹊不答反问:“你认为我听到什么了?”
程以宁:“我认为,你未必听到了什么,但一定知道很多。”
李自蹊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程姑娘想知道什么?”
“晋王殿下真能说,真会说吗?”程以宁加重“能”和“会”咬字。
“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自蹊复又道:“不过,我可提醒程姑娘一句,当下,知道的越少危险就越小。”
他是在提醒她,现在收手,继续做一个闲散程家嫡女还来得及。
她会听到那些,就说明有些事情必须是由她来弄清楚的。
程以宁转头看向窗外,天光透过纱罗包就的窗,洋洋洒了满地,这也是一种必定。
若改变不了命中注定,那看看注定的是什么也好。
程以宁回过头,镇定地看着李自蹊,“关家军是否与我祖母有关?”
李自蹊对上她泪光莹莹的眸子,最终决定告诉她:“是。”
顿了顿,不知是在整理情绪,还是整理措辞,李自蹊起身开窗,映入眼帘的是茫茫蓝蓝的护城河。
他道:“令祖母乃关抚之妹,关家军是关抚将军花了十年特训出来的精锐,随便提一个出来都能带队出征。他们随关大将军征战沙场三十余年,拿下大大小小近五十场战役……数以万计的人命,就这样白白牺牲了……”
“他们为何牺牲?”程以宁声音很轻很轻,并非那种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轻,而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的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