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丁志明能胆大包天到囚禁使臣,他那做父亲的溺爱程度可想而知。何况,丁置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觉得他真的会为了保自己而放弃儿子?”
李骞说得缓慢,让程以宁理解。
程以宁试想了一下程世飞,肯定道:“不会。”
“你都知道丁置会拼尽全力救丁志明,李明辉自然也会知道,甚至说不定已经撒好网就等捞鱼了。”
“你的意思是,董彰他们刚刚是在密谋救丁志明?”程以宁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对,那刺史话里话外都是要董彰救自己啊。
不过,她只听了一半,也许是眼见着皇后要放弃丁志明,怕自己被牵连出来,所以要求董彰务必向皇后求情,保住丁志明,他也能苟活下来。
程以宁:“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跟救星灵有什么关系啊?”
“李明辉已然被牵连禁足,大概率不会去城外祭祖,你想要活人最好就在这两天去找李明辉要人。”
李自蹊道:“李明辉知道李业成的动向,那房皇后肯定也对李明辉了如指掌,当他知道你的侍女在李明辉的手里,一定会想办法用此牵制李明辉,比如将人找到带走,李明辉交不出人,你必定会纠缠不休,甚至闹到京兆尹……”
程以宁恍然,“我现在就去曦王府!”
李自蹊一把拉住她藕节似的手臂,“他眼下禁足中,进不去曦王府的。”
程以宁啧了一声,“那怎么办?”
“我可以带你进去,但不是现在,得半夜。”
“好,今晚子时,曦王府见。”
语毕,她风也似的飘出外门,杏子色的衣袂翩然,注定会在他灰白的记忆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心以为,李自蹊会带她走密道——毕竟权谋剧里就是这样演的——没想到是朴实无华的翻墙。
一进去就接到了星灵。
可她的情况并不好,昏迷着浑身是血,就剩口气在喘了。
为此,程以宁发了好大的脾气——明明给了钱,要侍卫帮着照看一下的,他们竟然中饱私囊!
府上侍卫支走看守的皇宫禁军,星灵顺利运出。
接下来几天里,程以宁都在焦心星灵的病情,京城有名圣手都请了个遍,均束手无策,胡太医来瞧都直摇头,安慰她节哀。
其实星灵伤得不重,由于没有及时得到救治,算是活活拖死了。
星灵咽气那日天气不太好,天像是被泼了一碗黑墨,黑白灰都融在一起了。
窗外头雨丝纷纷,飘进来落在依窗而坐的程以宁脸上,是彻骨的冰。
她已经哭过一轮了。
除了为一条生命地逝去感到难过以外,还有对未来的惶恐。
她来这里不到一个月,就亲眼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们在此生存了几十年,基本适应了这个社会,这个阶层的规则,仍不得善终,自己一个外来人,真能活到最后一章吗?
程以宁红肿着眼睛,神情恹恹支着下巴,国公府管家妈妈进来了,问:“大小姐,星灵已过世,奴婢这就将她移出去。”
“你打算怎么安置她?”程以宁幽幽问道。
管家妈妈:“回小姐的话,下人们过世,有家人的通知家人来,没家人的就随意处置。星灵是孤儿,但小姐极为看重的话,可葬在义冢。”
程以宁道:“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多可怕啊……程家在东郊有不少田产,划一块出来厚葬吧。”
“这恐怕不合规矩……”
程以宁缓缓转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侍女妈妈身上,后者扑通就跪了,道:“星灵于程家无甚大功,大小家此番怕是会惹非议……”
程以宁没有理会她,转问道:“玉壶呢?去把她叫来,让她来归置。”
那妈妈还想劝,傍边的人扯了扯她的袖子,最终只是磕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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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清明。
细雨如丝,风如梭,天地之间,织成了一张无边的网,将世间所有包裹其中。不同的人在同一雨幕下,执行着属于各自的既定命运。
玉壶撑着伞扶程以宁上了马车,今天是星灵的头七,又是清明,她随程世飞在祠堂祭了祖宗后决定去看看星灵。
因皇家祭祖,皇帝仪仗早在一天前已移驾出城,抽调了许多城防营官兵,只留下寥寥巡逻兵,如今京城说是空城都不过为。
倘或要是有支稍微精干的军队闯入,直捣黄龙,就此篡位,那也不稀奇。
马车轿厢闭塞,程以宁勾住轿帘透气。
因着是雨天,街上没什么小摊,孤单几个支着大油纸伞的卖货小摊,错落摆着,开着门的商户也不多,整条街更显寂寥清凄。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迎面跑来,跑至前面一小摊面前撑着桌子站了几息,似是体力不支,喘匀了气儿,朝老板看了一眼——说没说话程以宁看不清,更听不到——随后继续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