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商绾一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昨夜她做了好多梦,都是前世的,父母逼她联姻的各种记忆碎片,她好像还在梦里哭了,总之,很不好。
她不愿回想,也没时间回想。
入宫给太后请安并不是小事,宫中应当是比在商府的规矩还要更繁杂。
商绾一千挑万选,换上一件淡蓝色宫裙子,裙角绣着小朵的水仙花,淡雅秀气。秀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妆容简单却典雅。
这样,应该是可以的吧。
收拾好后,她便和裴昀之一同上马车。
也不知怎么,裴昀之今日不怎么搭理她,在前面走得极快,几步便先上了马车。
辰璟王府的马车比商府的大许多,对商绾一来说有些高,她身上那件繁复的宫裙又麻烦得很,她动作笨重,不禁有些难堪。
她抬起眸,向马车里的人投去求助的眼神。
“你不会想让我拉着你的手,把你拽上来吧?”裴昀之无动于衷,只挑眉反问道。
商绾一顿了顿,正要开口,裴昀之便喊了声卫泽。
卫泽从不远处跑来,跳上马车,这才将商绾一扶了上来。
一顿折腾,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生气了,她的脸红得如云霞。
裴昀之不禁觉得内心有些暗爽,却又不知道在爽些什么。
马车内十分安静,良久,商绾一说了句:“你后来谈的女朋友,一定很嫌弃你。”商绾一的声音轻得像张薄纸,却又十分有力量,不可小觑。
裴昀之愣了半晌,垂了垂眸,道:“后来的女朋友?不是你么?”
闻言,商绾一不禁一怔。
什么意思?难道裴昀之前世和自己分手后没有再谈恋爱?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裴昀之的冷笑声:“是啊,的确嫌弃,嫌弃到连说梦话都是不想嫁。”
商绾一眸色一凝,抬眼望向裴昀之,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只觉得这个男人好似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说错了。昨晚她说的不想嫁的梦话,是前世的事。
她不想提过去,便没有再说话。
到了慈宁宫,商绾一便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让那得体完美的笑容回到脸上,跟在裴昀之的身后,款款入殿。
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宫殿的布置摆设没有什么变化,香炉里的熏香也是,依旧是清淡典雅,她紧张的心思都舒缓了不少。
正殿,太后一身紫金色锦袍,头戴五彩鸾钗,手持玉质的象牙笏板,于主座正襟危坐,眉眼慈祥,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仪。
见裴昀之与商绾一规矩地行了礼,她唇角微提:“平身,赐座。”
话罢,下人便呈上几壶乌龙雪顶。
商绾一知道,这时候她该起身敬茶了。
古代儿媳给婆婆敬茶,看似简单的行为,实际里面有的是说法。
茶的温度,浓度,还有端茶的高度,都有讲究。不仅如此,四平八稳,不慌不忙,也是敬茶的最基本要求。
对于画画的人来说,这倒难不倒她。
一双细腻光滑的纤纤玉手,很快便捧起一盏香气馥郁的热茶,呈到太后跟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趁着商绾一敬茶,太后撩着眼皮打量了她一番。
果真如画上一般,美艳动人,又不乏贵女的典雅气质。
她接过茶,微抿一口,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哀家尝着这茶…似乎比平日里多了些墨香?”
商绾一浅浅一笑,柔声道:“回母后,大概是妾身昨日作画,身上便染了些墨香。”
闻言,太后柳眉微挑:“世家小姐大多对琴棋书画都略知一二,可唯有你身上墨香如此浓郁,可是经常画画?”
“是。”商绾一应声道,“妾身虽画技不精,但从小到大都十分喜欢画画。”
太后放下茶盏,颇有兴致道:“噢?你且说说,你平日都爱画些什么?又爱看哪些大家的作品?”
“妾身什么都画,只要是目光所及,就都会出现在妾身的画纸上……”
裴昀之瞧着这婆媳二人,一问一答,甚是投机,倒显得自己十分多余。不过他也松了口气,若是她们不和,麻烦的只会是自己。
“什么?你喜欢刘仁的作品?”太后抬高了声音,双眸中透着微微光亮。
商绾一点点头,也十分激动:“妾身最喜欢的便是刘仁画师笔下的梨花,多年来力求真迹,只是一直未果。”
闻言,太后一拍大腿,相见恨晚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好孩子,你早该嫁过来的。哀家这里便珍藏着刘仁的梨花图,快随哀家进来。”
说着,便拉着商绾一的手,走向内殿。
一时间,主殿只剩下裴昀之独身一人,他不禁叹了口气。
老话说得一点都不对,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明明这媳妇和娘更像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