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绾一回过眸,见太后的依仗正缓缓向自己走来。
太后今日一袭墨绿色常服,衬得她气色格外光彩照人,她冲自己微微笑着,眼尾的纹路舒展开来,仿佛春风拂过的柳枝。
“臣妾见过母后。”商绾一俯身行礼,浅浅笑道,“臣妾多日未去给母后请安,是臣妾的不是。”
太后细细打量商绾一过后,启唇道:“这些日子你人未来,有关你的事哀家可是日日听说,就连画院的人都时不时和哀家说,想和你结识一二。”
商绾一赫然低下头:“臣妾雕虫小技,承蒙皇上不嫌弃罢了。”
“谦虚了,”太后抿唇笑着,“每隔三年的十月,画院都会招募新人,且无论身份年龄男女,只要技高者,皆有可能入选,你可有兴趣?”
闻言,商绾一明显呼吸一滞,虽面容依旧平静无波,可她眼底不经意闪过的那一抹明亮之色骗不了人。
她的确心动了。
从前,考入美术学院的梦想被种种世俗无奈压在心底,可直到那日她审阅画院编制的图册,精良的画工与好闻的颜料让那个念头春风吹又生。
可此刻,皇后犀利警惕的眼神又不由得提醒她:收敛锋芒。
她终究还是福了福身:“多谢母后的好意,臣妾技不如人,这次便算了。”
太后略沉默片刻,撩起眼皮睨向女子低垂的眉眼:“错过这次,就要三年后了,你想好了?”
三年。
三年后的她多半已经与裴昀之和离,想来也不会给皇后带来什么威胁,那时再尝试倒也不迟。
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见她心意已决,太后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稍显失望地道了句:“好吧。”
寒暄几句后,商绾一目送太后扬长而去的背影,对身后的玉珠问道,“玉珠,你可了解宫廷画院?”
玉珠思索片刻:“奴婢听王府的那些侍卫们闲聊时讲过一两句,只知宫廷画院是前朝起逐渐被重视起来的。”说着,她目光微微泛起亮光,“听说入职的画师们可风光了,不仅能为宫中建筑装饰作画,还能为皇亲国戚画画像,俸禄也是只多不少。不过这画院也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要通过严格考试呢。”
“考试……”商绾一垂眸沉吟,听上去似乎和现代的编制有些类似,若是真能在画院入职,也不失为和离后寻求独立的好去处。
“王妃可是想考?”玉珠试探道,“市井上到处都卖往年的考题,不如咱们回去的时候买些回去?”
商绾一听玉珠滔滔不绝,不禁扬了扬眉:“玉珠,你这自从来到王府,消息都灵通了不少啊。”
闻言,玉珠不好意思地颔首笑了笑:“这不是为王妃多打探打探吗?”
商绾一轻笑:“走吧,去街市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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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昀之醒来时,便见榻上已空空如也。
走得倒是早。
他心里边冷笑,边起身唤卫泽进屋为他梳洗。
且说卫泽昨夜亲眼看见王妃醉醺醺地进了文书房,一阵窃喜,心想殿下与王妃终于能成大事,便屏退了周围的所有下人,还叫耳房的人准备沐浴的热水与换洗的衣物。
今早他喜滋滋地进来,见裴昀之竟刚从地上爬起来,而商绾一也无影无踪,不免大失所望。
他垂头丧气地为裴昀之更衣,嘴里念叨着:“殿下,其实属下一直有个疑问,不知该不该说……”
“那就别说。”裴昀之毫不留情地打断。
卫泽噤了声。得,又是自讨没趣的一天。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只见碎花布裙的侍女匆匆忙忙地进来,手中端着一盆清水,正头也不抬地往里进。
裴昀之和卫泽皆一怔,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进来。
“雅兰?你怎么……”卫泽瞧了眼她手中的水盆,不禁恍然,那是他昨夜吩咐过,让下人准备的清洗之物。只不过,不知为何,前来送水的竟换成了前院扫地的雅兰。
他红着脸低下头,不敢与一旁眉头紧锁的裴昀之对视。
雅兰亦是一副错愕的模样,她茫然道:“殿下恕罪,奴婢还以为,这里需要伺候,就……”
裴昀之无言,且面若冰霜,卫泽连忙挥了挥手,示意雅兰在殿下发怒之前赶快退下。
雅兰似还有停留之意,但见卫泽驱赶,便略有不甘地福了福身。
正欲退下,却听见裴昀之冷冽沉稳的声音:“等下,你过来。”
她顿住,端秀的眉梢顿时扬起一抹欣喜,连忙聘聘婷婷地轻步走到裴昀之面前。